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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前勞工部長馬歇爾:工運不能走回頭路

遠見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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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見編輯部

1989-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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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前勞工部長馬歇爾:工運不能走回頭路
 

本文出自 1989 / 3月號雜誌 第033期遠見雜誌

李誠:你負責過美國勞工部,對工會有深入的瞭解,請你談談全世界工運的重要性及意義。

馬歇爾:重要的是對勞工的支持。從三0年代到五0年代,傳統工運已成型,大家也認為工會對經濟發展是一大助益,他們協助工人提高工資,使工人免於競爭,使不穩定的市場趨於穩定;幾乎所有工業國家都同意這是件好事。當時的理論是,公司要競爭,必須提高效益,而不是靠降低工資。

自從工會組成後,這些問題都不再是問題了,也不追求穩定了。

眼前企業要面對的是競爭,如何提高生產力,如何避免通貨膨脹,如何保持彈性、因應各種變動。種背景下,工會才漸漸失去社會支持,因為他們的訴求變成陳腔濫調,不合時代需要;工會也從此變成經濟成長、效率、生產力的障礙,而非助力。

雷根政策不利工運

雷根政府執政後,對經濟有一套全新的想法和做法。他採行的是「貨幣學派」理論,包括必須削弱工會的力量,以對抗通貨膨脹。

這種經濟政策對工會非常不利。首先,就業提高,達到美國自一九三0年代以來的最高峰。對工會運作不利之處在於,就業充分,罷工勝利的機會就相對減少。

另外,雷根政府雇用反工會的人任公職。諷刺的是,雷根當年也是工會領袖,但他卻對工會採取強硬作風,例如好幾年前解聘所有罷工的航空塔台人員的事件。這對民營企業有示範作用,它暗示;你打散工會沒什麼關係,總統也是這麼做的。英國的余契爾夫人也是如此對付煤礦工人,她也贏了。 這表示在自由、民主的國家裡,卻不能有自由、民主的工運。美國已經有人對工會逐漸失去威力而憂心忡忡,因為美國是有工運的國家中,唯一實行資本主義的。他們很清楚一件事,一旦溫和民主的工運被禁止後,將來只有走上激進一途。

讓勞工成為「檢查人」

他們告訴我,美國工會不能走回頭路。在這個問題上,美國的選擇,不是要或不要工運,而是要那種工運?一旦溫和民主的工運受阻,必定走向激烈的衝突和大罷工,因為工人認為只有激進的工人領袖,才能解決他們的問題。

李:如果布希總統向你請益,你會告訴他什麼?

馬:他應該跟工會接觸,減少工會集體談判權;應該鼓勵自動化以及修改法令。

三0年代的立法精神,是不准工人和老闆合作的,他們是對立的,是敵人,一個工會領袖如果要跟老闆合作,可能還會被起訴。

身為一個共和黨總統,布希可以修改這些法令,以符合時代需要。但民主黨就比較困難,如果一個民主黨總統這麼做,必將被視為右派。

時代變了,工人必須與公司合作、提高參與,以增進品質,改善管理。而現代設備、科技也可以協助他們提高品質。

另外,美國雖有法律保障工人的安全和健康,但這麼做不會成功,因為檢查的官員永遠不夠。這是策略錯誤,我們應該讓雇主和勞工自己成為「檢查人」,意思是教育、訓練他們,有了足夠的知識和資源,他們自己是自身最好的醫生,他們就會做預防的工作。所以政府該做的是成立教育、訓練的機構,而非檢查機構。

李:如果中華民國的總統向你請教呢?台灣的工運問題很多,你會怎麼說?

馬:尋求團結與和諧。

這裡大部分的領導人似乎都明白,國際競爭將改變整個經濟情勢。台灣的工資愈來愈高,如何與工資低的國家競爭,只有兩條路,一個是降低生活水準,一個是提高生產力。

台灣需要彈性

要提高生產力,方法很多,我特別想提一個,就是保持彈性和適應能力。台灣的調適能力一向很高,將來更需要如此。

要使人民富有適應能力,就必須讓他們接受教育、訓練。在民主的過程中,開放資訊是方法之一,限制人的行為、思想都是不切實際的,因為科技的發達,人民很容易知道外邊的世界,所以管制並不是個好方法。

李:台灣正處於轉型期,不但政治如此。社會也是如此。從一方面看,我們的工運正在起步,但政治的介入已非常明顯,你對此有何看法、建議?

馬:勞工運動在開發中國家的確有政治化的傾向,拉丁美洲、非洲也是如此。因為早期開發中國家的社會問題,大都集中於政治,所以工運或者其他團體,也都以爭取政治權益為目的。歐洲也是,他們開始組織工人,是為了成立政黨,然後才成立工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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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工人領導工人

由政治人物領導的工會,自然傾向政治;如果由工人來領導的話,他們就會傾向關心經濟問題,例如工資、工時、工作環境等。

工會若有政治傾向,最後就會分裂,成為另外一個政治團體,留下來的工會,則仍以關心工人、經濟問題為主,許多國家都如此發展,日本也是。

只有共產主義國家最不願意讓工人控制工會。而大部分的人都同意,工人領導的工會,比較保守、專注於經濟問題。不是所有的工人都喜歡衝突、對立的。

李:許多工會都必須提升自己的公共形象,以獲得社會更多的支持和尊敬,美國工會在這方面做得成功嗎?

馬:在一九八0年代中期,他們的確做了很多事來改變這種趨勢,大致上也算成功。

其一,工會發現他們自己必須改變,對社會的訴求必須更張。例如,愈來愈多的工會鼓勵會員對企業採取合作、參與的態度,以便提高公司的競爭力;因為提高生產力和品質、保持彈性,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大部分的工會現在關切的,是改善公司管理體質,大量生產的管理太缺乏效率,他們必須採納現代化科技、變得更有彈性。總之,工會如今成為迫使公司更有效率的一股力量。

第二,他們也察覺,發展新科技必須靠高技術的工人,所以工會也籌設基金,重新訓練、教育工人。同時,工會也開始注意到內部問題,他們開始成立委員會,聽取會員對工會的意見,有些工會意外發現,會員認為工會並不民主,往往不顧會員的意見,不替他們的利益著想,逕自行動。

另外,美國的工會組織多如牛毛,效率因此降低,工會也逐漸走向合併,爭取更多政治力量、提高效率。

對員工投資

在一九八0年代,這些做法都很成功。工會在總統大選時,不見得拋頭露面、大張旗鼓;但事實上,自一九七六年後,他們對國會議員的選舉,舉足輕重,州長也一樣。在這方面,他們雖然不比北歐國家的工會那麼有政治力,但跟過去比較算是很成功的,我相信他們會繼續朝這個方向走下去。

李:在台灣,絕大部分的公司都是中小型企業,而在競爭日趨激烈下,工人的技術層次必須提高,中小型企業卻無力於此,你認為政府應該如何鼓勵企業做在職教育?

馬:這點是非常重要的。在日本,大企業都採終身雇用制;IBM也是如此,他們成立至今,從未裁員。在這種情形下,對員工投資,效果非常顯著,他們發現投資於員工的報酬率,甚至比硬體投資的報酬率更高。所以企業主應該有個觀念,對員工做在職教育和訓練,不是成本,是投資。

小企業不是不能做,美國的做法是組織協會,共同訓練員工;西德在這方面做的最好。他們的職業學校及學徒制,使工人技術都保持高水準。美國勞力市場最弱的一環就在此,一個高中畢業的學生,如果不上大學,他基本上毫無技術可言,因此美國基層勞工問題嚴重。

在這方面,美國聯邦或州政府規定什麼樣的職業要經過什麼樣的訓練過程,經過這種訓練的員工,政府就給證明。

這對中小企業很有幫助。中小企業流動率高,人才留不住,他們很想知道請來的人,到底條件好不好,有什麼專長,這種證明文件可以幫他們一個大忙。

李:目前台灣有勞工短缺的現象,因此衍發了外籍勞工的問題,大家也在討論是否該將外籍勞工問題合法化,你的看法是?

馬:這的確是個棘手的問題,我也常常思考這件事。 我認為,最糟糕的模式,是不斷有非法人口移入。要不然就把它合法化,要不然就適應、調整這些移入人口的素質,以合乎經濟的需求。否則,移民會不斷增加,開始的時候是為了經濟理由來做勞工;到後來就變成非法移民,導致社會、政治上的問題。

「進口」勞工宜謹慎

很明顯的,開始來的人,是年輕未婚的人,或者結了婚但獨自來到此地;第二步是他們的親戚朋友,再下一步就是演藝人員、傳教士、廚師,並且逐漸形成一個社區。等到這個聯繫的網絡成立,可以自給自足,想解決就非常非常困難了。

美國對移民很嚴格,卻也有上百萬的非法移民。這對改善經濟結構毫無助益,因為這些移民比較容易在低工資、低技術的行業工作,而非高科技工業。

所以我對台灣的建議是,如果你們認為需要移民、需要外籍勞工,那就引進適合經濟需求的勞工,但過程必須是合法的。世界上,鮮有國家能建立毫無後遺症的移民政策,因此也必須小心謹慎。

許多歐洲國家都有大量非法移民的問題,日本對移民管制十分嚴格,但依然無法完全消除這個問題。 一個瑞士人就說:我們的大問題在於,愈是呼籲要進口工人,結果得到的是更多的人口。工人不是商品,他們生了孩子,你該怎麼辦?趕不走不需要的人又怎麼辦?但如果政策合宜,外籍勞工對一個國家,仍然是可以貢獻良多的。

(李慧菊整理)

(李誠為美國明尼蘇達州梅凱度大學經濟學教授)

(馬歇爾為德州大學詹森學院公共事務學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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