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王家衛導演、監製的中國大陸夯劇《繁花》，盡現1990年代的上海風情，不僅引起追劇、網紅打卡熱潮，甚至帶動當地消費。顯然，包括本文作者在內，1990年代的上海，是許多人生命中的深刻記憶。
上世紀90年代，台灣、香港經濟蓬勃，當時正在新加坡工作，不時來往北京、上海。
1991年首次來到上海，降落在尚未擴建的虹橋機場，領取行李是在露天戶外進行。往市區的路上還是田園景色，沒什麼高樓，黃浦江邊走近蘇州河已是臭味撲鼻，對岸的東方明珠塔才蓋了半截。
住剛落成的靜安希爾頓，隔壁是新加坡人開的「貴都」和國營的「上海賓館」。我們住希爾頓，但不喜歡吃它的西式早餐，跨一步去隔壁「上賓」吃中式早飯！我們讚它的咖啡比爾頓好，服務員道：「我們是手磨的！」
一些老上海回來喜歡住錦江飯店、國際飯店（原派克飯店Park Hotel）。原來法國俱樂部改成了花園飯店（Garden Hotel與Park Hotel又有點亂了）。
豫園城隍廟是必須去逛的，湖心亭坐坐英女皇坐過的八仙桌，品乾隆賜名的碧蘿春（原來土名叫「嚇殺人香」）。南翔小籠選加價的頂樓座，俯覽九曲橋遊人如織。綠波廊嘗嘗克林頓試過的上海點心。
早期請客吃飯大都是上國營老字型大小，小紹興白斬雞、老正興本幫菜、功德林素宴、紅房子西菜、王寶和大閘蟹、新雅粵菜、鹹亨酒家紹興菜……曾在「老半齋」初夏見有鮰魚、想要點叫，服務員還睜眼提醒道：「這個，很貴的喔！」
十六鋪「德興館」的走油元蹄、蝦子鳥參、草頭圈子、八寶填鴨、紅燒划水……隻隻濃油赤醬配上應季時蔬，米莧、萵苣、冬筍、慈菇……來壺20年「加飯」這就對啦！
私人個體戶小吃店、餐廳也慢慢興起，先是鷺鷺，繼而小南國、老吉士……。後來杭幫菜興起，張生記必點老鴨湯配雪媚娘甜點。黃河路八百米美食一條街就在此時旺了十年！
記得請一批新加坡人吃上海菜，十幾道冷菜吃完，他們以為席終竟要走人了！
進賢路的「夜東京」沒去過，倒是和平飯店二樓日本料理光顧過，門口置放一碟白鹽確是倭人驅魔習俗。沿窗桌位可眺望黃浦江，還有那華人不得入內的外灘公園。
一樓的老爵士樂隊，也是必到娛樂打卡點。有一晚遇有特別活動，只見許多老外穿著美軍，英軍……制服，在內大跳兔子舞，細問之下，才知是同盟國軍慶祝二戰勝利紀念日。
另外一處「寶萊娜啤酒屋」，也是熱門去處！它的德國豬腳挺鹹的，配銷它的生啤酒！有一女來賓善唱「鐵達尼號」主題曲。
My heart will go on……賽過Céline Dion！
和平飯店向北過外白渡橋，有蘇俄領事館，再前有樓其頂層是美國俱樂部，在此臨窗瀏覽外灘、黃浦江、浦東、蘇州河……，配上一支古巴雪茄足可坐擁世界！！
復興公園就是早年的法國公園，以其下沉式的法式大花壇著稱！家父告知公園角落有座中國式小涼亭，曾去找過，真有！在法國公園之前，這園子叫「顧家花園」。
公園北一側雁蕩路有座東正教老教堂，1990年代有一法國畫家在此開了一家法國餐廳。
喝著香檳吃法國大餐嘗拿破崙派，昂首教堂的洋蔥頭穹頂。真有差一步登天之感！
那年代弄堂小巷也別有洞天，有街邊小餛吞攤叫賣沒啥肉的柴瓣餛吞，騎樓一角的大鍋生煎包子鋪配牛肉粉絲湯。至於排骨年糕，永遠是隔壁弄堂那家最好吃！
曾在路邊買了蘭花豆腐乾，用報紙包著，帶回希爾頓大堂酒廊吧，配飲海尼根啤酒抽古巴雪茄，此幕難忘！說起抽雪茄，在浦東金茂凱悅的中庭中最為過癮！因為它就是大煙囪。
1990年代上海開出租車是最時髦的職業，上海的無軌電車已開了70年了，到1993年開通了地鐵一號線，無眼光洋人笑稱經營不了幾年的！但而今已是十幾條線四通八達！！
黃河路對過的上海美術館，原來是跑馬廳俱樂部。淮海路、南京路，在十年中也益發蓬勃發達。
至於上海博物館、新天地、田子坊、浦東金茂……那都是1990年代後期才陸續冒出來的！這十年是上海城市改建的爆發期，動遷、新建、開路、架橋、治河……，滿天風沙！！連原來的上海音樂廳，也因延安高架的興建，而整座平移二百米！
原有浦東一間房，不如浦西一張床的說法，而今也是浦東浦西連成了一片！
那個年代穿著「的而確涼」港衫就很拉風了！如有一件皮爾卡登那是真時髦！左手勞力士、右手大哥大，那些匆匆身影如今皆隨風而逝，浪奔！浪流！後浪順著黃浦江湧入長江，出了大海奔向遠方！！
此文特獻給1990年代在上海待過的朋友們！
本文章反映作者意見，不代表《遠見》立場
（作者為建築師；原文刊載於作者本人部落格，經同意重新編輯與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