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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體只有三十歲 小鹿怦怦

莊素玉採訪 林婉蓉 陳昺豪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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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素玉採訪 林婉蓉 陳昺豪整理

2001-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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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體只有三十歲 小鹿怦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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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出自 2001 / 7月號雜誌 第181期遠見雜誌

Q:你十二年前離開中鋼是帶著怨恨出去的,聽說你去燁隆工作時也常說到中鋼董事長應該由你來做。那你這次有沒有帶著怨恨回來?

A:我不會帶著怨恨,我還是充滿感謝。

Q:有沒有恨?

A:沒有恨。

Q:因為大家都擔心你帶著恨回來?

A:我沒有。有人說我會報復,所謂報復是你加害別人,有被害者,被害者的反撲才叫做報復。我沒有覺得誰害我,是不是有人加害於我,請告訴我是什麼事情,我沒有帶著恨,我帶著感謝,這完全是神的安排,我講這個有很多人感冒,說怎麼都推到神,我心胸很寬大。

如果說我出去帶著恨,回來也帶著恨,那我是充滿了恨,我沒有,我心裡一無掛意,同時我一直覺得《聖經》講的一句話,就是神要赦免我的債,我也要赦免欠我債的人,所以我一無掛意。

Q:前兩天報紙寫說你一天(指6月6日)之內解除了王鍾渝十四個董事及董事長頭銜,可不可以談談你的心路歷程,而且你連跟他講一下也沒有。

A:你們知道,公司有個內規是,公司派遣去關係企業當董監事的是公司的法人代表,這些是會移動的。王鍾渝會兼這些工作是因為他是中鋼董事長,現在去職了,當然繼任董事長要整個接收,這不是撤換誰。我在聯鼎的時候,我有五、六個董事也是一天之內統統沒有了,這是正常的,難道我反彈嗎?

Q:但是人家說至少口頭去講一下、先溝通一下?不要說直接就收到一張紙。

A:事情本來就是這樣,那時候當我燁隆董事被撤除之際,甚至連一張紙都沒有,因為這本來就是他的權限,這個是公事,沒有私人感情的問題。我一直覺得到這個地方來,一個國家很重要的經濟據點,我要抱持著清潔的良心、無愧的良心,所以我不能欠誰的債,也不要人欠我的債,這樣的話,我的判斷、作法才會公正,這很重要。你們覺得我好像應該去救誰,我也是國家一個代表官股的人來當選這個工作,所以你們說為什麼不好好跟人家商量,這沒什麼好商量。古代有一句話:「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當然這比喻很不妥當,因為有董事長這個位置,才衍生出這些兼職,董事長換了,這些兼職是隨著新的董事長換,因為這些不是人,是position(職位)延伸出的一個功能。

我再告訴你,不是說捷運有很多股東是衝著某某人才參加、入股?我也跟這些股東溝通,他們說沒有,他們的入股是看中中鋼的資源,當然中鋼的代表人是董事長,所以他們投資是看著中鋼的資源,不是看著某個人,這個是公眾的資產,不是個人的。這是一個團隊,不是你私人的。假如今天到處都標榜個人的話,我不曉得我們要幹什麼,這麼大的資源若是個人的,個人一動,資源也亂了。哪有一個人走了就會怎麼樣,那麼一個國家總統下台就動盪了呀?哪有這種事。

調動為了發揮個人潛能

Q:你上次說人事你會動,你又不是木頭,可是林信義部長說第一個要安定人事,所以這兩個之間如何平衡,可不可以談一下?

A:這個一點都不矛盾。人家林部長是官股的主管,所以他告訴我幾個原則,人事以安定為原則,不過我也跟他報告,我這個董事長是百分之百的董事長,總經理也會是百分之百的總經理,就是在他的職權範圍內,他只要按照公司的規定、按照公司法、按照公司最大利益的方式去進行,絕對是百分之百正確的。

那麼你剛剛問的,部長交待的原則我一點都沒有混亂。我說假如我來了以後,我跟經理部門分析檢討後,做適當的調動,對於每個人潛能的發揮會更好、公司整體的成長也會更好的話,為什麼不調?難道說我一個人都不能動嗎?那我這個董事長是幹什麼的?你知道董事長最重要的就是把大的方向標出來,把人員適當地組合,然後往前走,達成這個目標,這是董事長的工作。如果我連動都不能動,那我董事長要幹什麼?所以那天我才會說,我又不是木頭,一個都不能動。

Q:那你會怎麼樣去調整人事呢?有沒有什麼政策,比如說第一波是經理部門,第二波是一級主管?

A:沒有,不一定這樣。那天也講得很清楚,大的原則就兩個,因為中鋼是全民的資產,當然你們會反駁說我有投資我是股東,對,沒有錯,有四十二萬個股東,這個資產是當時政府用老百姓的稅金做的,應該把他看成一個國家的鋼廠。而國家鋼廠的定位是什麼,不是我中鋼活下來就好,應該是能夠發揮他的影響力、他的功能,使得鋼鐵業能夠蒸蒸日上,這一些下游的成長回饋到上游的成長,中鋼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只有你好,下游通通死掉了,到最後你也是會死掉,這是遲早的問題。所以這是第一個我想去做的事情。

第二,我這八千八百六十一個員工真的是寶貴的資產,他們有很好的經驗、很好的知識、很好的工作精神,不過一直做例行的工作達十幾年,甚至更長。這些人本來是資產,放久了會變成負債,對誰都不好。問題在於這個板塊型的結構,怎麼把它變成一個金字塔型而不裁員,金字塔型要靠什麼?靠其他轉投資能解決的不太多,有幾個人可以去呢,我要的是本業的擴充。

七股鋼廠按政府規定走

Q:可是顯然環保人員不會接受吧?七股講那麼久了。

A:七股的北門沿海一帶大概有大約80%的老百姓是贊成的,大概10%是不置可否的,只有5%反對,可是5%的聲音蓋過一切,這個是正常的。社會就是這樣,贊成的人大概不會出來說我贊成,反對才會講。你看台南縣議會五十幾個議員,除了兩個出國以外統統簽了,他們都贊成,這個是眾口一致的,今天為什麼環保不能有答案的呢?國有國法,國法是什麼?就是環境影響評估,環境影響評估列了很多,把要評估的項目都列出來,列了好幾十點,一個一個都解決了,也符合政府的規定了,你還要怎麼辦?連這個都要反對的話還有沒有國法?現在台灣已經亂掉了,變成一言能夠否定所有,一個人帶動一批人然後否定所有,這樣也不好。我一直覺得在這個案的處理過程中,從1994年一直到1999年12月17日有條件通過,我們完全按照政府的規定一步一步走,再難的問題我們都可以克服。反對的一方就按照遊戲規則來,不能講來講去又是黑面琵鷺,所以那天我火大了,外國人怎麼可以管到我們的事情。

你把世界的保育規定拿出來,我可以告訴你,在名古屋那邊有個自然鳥園的保護區,就在bay(海灣)的附近,離它一公里的地方就有鋼廠,還有發電廠,人家好得很,一、兩公里就可以活,我們已經九公里了,人家日本一、兩公里就可以做,我們九公里還不行嗎?世界上沒有這種規定,只是一個藉口而已,我覺得這樣不好。還有講到潟湖,你知不知道潟湖是什麼?

潟湖重要的地方不在養殖牡蠣,那些都已經講得離題了。潟湖英文叫lagoon,它是有很多海裡的魚類、海洋生物孵育的地方,潟湖用來養殖牡蠣事實上已經破壞一部分了,因為那個地方有一些特殊的東西,而這些特殊的東西在這邊下蛋、孵化,然後變成幼體再游出去,潟湖是這個功能,不是什麼養殖牡蠣,為了這個我們花了很多時間,我們還培養了一個博士,成為這方面的專家。我用的地方是北部,已經很淺、開始陸化了,再過一段時間就變成陸地,已經沒有那個功能了,所以我們已經minimize(最小化),也做很詳細的演算,都不會影響潟湖生態的平衡,我們甚至還同意將來潟湖的監測由我們來做,所以該做的我們都已經做到最好的了。然後現在又講來講去,事實上統統都已經有結論了,還不行的話,你要我們怎麼辦?難道台灣通通不能建設嗎?那要靠什麼活下去?

建大鋼廠是個long story

Q:有人說七股一帶太多人買了土地在那裡,所以非開發不可,土地才會漲。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非蓋大鋼廠不可?

A:那是開玩笑的,那個人講那個話是「頭殼壞去」(台語),要炒地皮不會跑到那邊,那個地方鳥不生蛋,怎麼會去那邊炒地皮。

Q:台灣真的需要再多一個鋼廠嗎?現在島內生產多少萬噸?九百萬噸嗎?

A:這個是long story(長篇故事),起碼要花三個鐘頭說,因為這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講完。

Q:好。那我們先問一些比較簡單的。以前中鋼董事長都是幾個董事自己決定以後就內升上來,那你這次來是因為政黨輪替的關係,你自己也說有關說一些……

A:我沒有關說。

Q:報紙不是寫了嗎?說你承認跟關鍵人物談過。

A:我沒有這樣講,因為5月31日之前我不是中鋼董事長,我沒有資格發言,所以我沒有講一句話。

Q:那時候報紙怎麼就在寫了?

A:我也不知道。坦白講我那天才跟他們(記者)說,不要把新聞版變成小說版。

Q:我的意思是說,是不是以後中鋼董事長隨著政黨輪替,就要換一次董事長,這樣對中鋼的經營來講會不會有影響?

A:I don’t know(我不知道)!因為實際上我怎麼上來的,那天報紙上也已經登了,我去拜訪許文龍,我們聊起來,我跟許文龍以前是鄰居,他和我大哥是小學同學。你們都一直說我背後好像一直有「大尾的」(台語,指有力人士)在支持我,沒有,有人就問我,這次到底誰這麼有力,有人說是黃崑虎對不對?

Q:對呀,你是他妹婿?

A:他是我太太的大哥,我是他妹婿。

Q:不是說5月1日總統府九人小組行政院長張俊雄推薦你,5月4日陳總統就招待你和黃崑虎到他的官邸拍板定案。

A:唉,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你想一想就知道了,你也是台南人,黃崑虎的優點是他不會去圖謀自己的利益,所以說黃崑虎有這麼大的力量去推薦自己的妹婿做中鋼董事長,他自己都不相信。也不曉得是誰決定的。4月27日,我就知道我可以擔任中鋼董事長了。

Q:不過有人說他是台獨的長期支持者,是金主,所以現在要回饋?

A:哈哈,我告訴你,黃崑虎的爸爸,我的丈人叫做黃冬,現在在的話已經一百二十幾歲了,他們四兄弟曾經是台灣最大的地主。如果那個時代來講還有可能,但是三七五(減租)以後,那些土地都不見了,所以說黃崑虎是長期的金主,太抬舉了。他沒有那麼大的財力。他是養雞的,又不是生金雞蛋,哪裡會這麼有錢?

有人自告奮勇推薦我

Q:再請問一下,為什麼這一次王鍾渝非被換下來不可?

A:我告訴你,王鍾渝要下台跟郭炎土要上來完全是兩碼子事,沒有必然關係。

Q:你是說他反正非下來不可了,不是因為你要來做?

A:對,人家已經決定了。

Q:我就是想問為什麼?

A:I don’t know,因為我只是被遴選上台的,當然他(新政府)也沒跟我商量為什麼要拉掉他,因為我不是他們圈子的人。

Q:因為過去中鋼董事長是不接受關說而當上的,你過去在這裡十八年對中鋼文化也很瞭解,是透透明明、堂堂正正的。那現在為什麼讓執政黨認為必須要換董事長。有人形容說要把董事長這個石頭給搬走,那是不是表示你比較容易接受關說呢?他們說看中的是中鋼的資源。

A:我告訴你,這個就表示陳水扁政權的大公無私,真的。

Q:為什麼?

A:因為實際上我沒有透過誰去關說。

去年3月底變天以後,當時的經濟部長把官股的股票給賣了,避免將來執政黨可以決定人事,結果這個消息被自由時報的記者知道了,所以就登了一篇說中鋼董事長會換人,就是從這邊開始的。當然後來政黨跟他(王鍾渝)之間怎麼去協調我不知道,不過有人就覺得,既然中鋼的董事長要換,郭炎土是適當人選,這個人自告奮勇打電話給我說要推薦我,這個人是大學早我十期的人,他一官半職都沒有,一位老先生,是客家人,他說那你就給我一個基本資料,這一份就是後來我發的一份新聞稿,他把這份交給某個人。

Q:是誰?

A:不能講,某個人他有一天跟我見面,這個地位很崇高的人(後來透露是中研院院長李遠哲)告訴我,陳水扁政權的人事他不參與,所以我說那就先謝了,不過假如你能夠幫我背書一下我會很感激,他不置可否,沒有說yes or no。

那時候我到外面碰到鋼鐵界的人,第一句話都說該你當中鋼董事長了,所以我慢慢覺得很多人很看得起我,我應該請黃崑虎幫個忙。而黃崑虎跟我講了一句話,「人家幹得好,你憑什麼要取代他……,」我說不是我要拉他下來,因為黃崑虎在養雞,我在做鋼鐵,我們當親戚已經快四十年了,但是他不瞭解我在鋼鐵界是什麼聲譽。就像你問我,你也不太清楚郭炎土在台灣鋼鐵界的淵源,所以他說憑什麼你要當這個,他甚至覺得很猶豫,所以你們講黃崑虎怎麼樣,我當時跟他講,我衡量自己,覺得我很夠格去幹這個,所以他就把我的資料交給某個人,不是很積極地。從這邊開始,演變到最後我來當董事長。

我一點都不覺得我來當這個董事長不夠格,有人對我專業很挑剔,世界上對鋼鐵瞭解像我這樣的人大概沒有第二個,這是說真的。中鋼過去二十年為什麼會賺錢?

我沒有對中鋼不起

Q:管理好,有制度?

A:都不是,世界上管理好的鋼鐵廠不賺錢的也很多,中鋼賺錢是當時開始時採用百分之百的連續製造,趙耀東的書裡都提這一點,他沒有提到是誰決定這個的,我的同伴像吳松春、張士桐都還在,那時候我們是煉鋼的team,當時是我決定的(不過有一說是當時的煉鋼廠廠長,現任東和鋼鐵總經理黃清連建議),那個不是簡單的,奠定中鋼立於不敗之地。

你說經營好、管理好,世界上很多經營好、管理好的鋼廠都虧錢,因為大概1974年左右,在當時這是一個很大的風險,沒有人敢這樣做。當時副廠長兼煉鋼工廠主任就是郭炎土, 1978年12月11日我得了一個勳章也就是為了這個,其他四個人是趙耀東、劉曾适、陳晉德、向傳琦,只有我一個台灣囝仔,為什麼?別人為什麼都不是,因為這是一個重點,所以我哪一點對中鋼不起,真正內行才看關鍵的地方,外行看熱鬧。鋼廠不是這麼容易經營的。

Q:為什麼你這麼想做一貫作業鋼廠,好像這就是你的夢想?

A:不是夢想,答案有一天我再跟你談這個,因為這事關國計民生。

Q:請問一下,因為你背後有政黨的力量支持進來的……

A:我沒有。

Q:因為這一次政黨輪替……

A: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Q:跟政黨輪替有關係……

A:沒有,沒有,無關。

絕對可以抵擋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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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所以將來掌管捷運這麼大的工程發包,中鋼有那麼多資源,你能夠抵抗得住關說嗎?

A:百分之百的。我告訴你,我當這個董事長沒有動用任何的政治關係,所以趙耀東講我動用這麼多的資源,將來光是這些人情債就還不完,我沒有啊。

Q:那未來呢?你覺得你可以抵擋得住嗎?

A:我當然,yes,I do!絕對的。

Q:大高雄捷運不是要在10月前發工程包嗎,不是說會為了年底選舉來做一些資源分配?

A:對,對,對。過去中鋼整個廠區分三階段,大概有三分之一是在我的控管下完成的,那也是幾百億的工程。

Q:你上任後,如何領導中鋼公司?

A:首先,以鋼鐵為本業,要固本,其次以累積的資源,包括商譽、資金、人才,開發新事業,分為兩方面,一是生物科技,一是半導體。

QQ:未來你會怎麼用總經理及執行副總經理?

A:他們很好啊,他們兩個之間也很好,合作無間,那天我也跟部長報告,今天我來了我的總經理就是百分之百的總經理,我不會只叫他去喝酒、發酒瘋,然後在背後批評他,我不幹這種事情,他就是百分之百的總經理。

兩度歷經人生危機

Q:你也曾經做過專業經理人,你有沒有想說給王董事長什麼建議?他這麼年輕就碰上人生這麼大的危機?

A:人家都那麼棒的人了,那麼聰明睿智,我哪敢給他什麼建議?不敢。因為我自己也有兩度危機,1989年年初我當中鋼生產副總經理,那時候是公司最好的時候,士氣、生產力什麼都很好,後來人家告訴我,我沒有博士學歷,要我辭職去辦中碳,我不能接受,還跑到台北去問大老為什麼要把我調走。

Q:你當時擔任顧問就考慮要弄第二鋼廠?

A:為什麼不行?我做pre study(事先調查)為什麼不行?我沒有路走呀。後來我不得已,有四個公司來找我當總經理,第二個是要給我1億元,股票加現金總共1億元,目的就是想要以我的名氣去上市,我拒絕了。所以郭炎土還是很清白,不是貪小利的人,我的高尚就在這裡,因為我很尊重我的社會,我很愛惜這個土地。結果我到林義守那邊去。那時候我跟我秘書說辭呈上只寫一個字「辭」,然後木頭章一蓋,金懋暉(當時擔任董事長)看到以後馬上打電話給我,說你最少也要自己簽一個字,所以我就簽了字,我只請秘書代寫一個「辭」,拍拍屁股,不帶走一片雲,也沒有引起一點點的風波。

然後去年的case,第二度危機,他(王鍾渝)購併燁隆。裡面有一個條件就是我要退休,逼得很厲害,逼到後來沒辦法,2月28日,我求林義守,我說我這一生沒有求過人,你不要逼我退休,你逼我退休,我就恨你一輩子,你把我交給中鋼,中鋼要殺、要宰、要煎、要煮,那是我跟中鋼的事情,林義守還幾度的拉鋸戰,後來五點半下班沒有動作,我曉得我安全了。我有什麼恨,沒有。從那天開始我做資深顧問,甚至他還想把我的薪水降低,說我的薪水不能比總經理高。

Q:有人說,中鋼換董事長也該換個比較年輕一點的?

A:我今年63.5歲是經驗和智慧的累積,我的身體和健康狀況只有三十歲,心情與意願只有十八歲,小鹿怦怦。

Q:燁隆賺錢沒有中鋼多,從一個虧損的公司到賺錢的公司當董事長,也是一般人比較不能理解的?

A:我到燁隆,林義守也因郭炎土的關係風光過,而且燁隆由排名十名之外的鋼鐵公司,成為台灣第二大,僅次於中鋼的鋼鐵集團,難道不是因為郭炎土的關係?所以說我是個敗軍之將,我不承認。至於1997年後,我只是總經理,不能歸罪於我,至於中鋼賺很多錢,我當中鋼生產副總經理時,曾經賺過170多億,什麼叫做賺很多錢?這麼多年來,有沒有進步?

上游的龍頭活得好好的,中游和下游死翹翹,難道上游沒責任嗎?難道中下游活該嗎?

Q:現在很多下游到大陸發展,市場在那裡,你的看法呢?

A:那為什麼不到美國去呢?不過牽涉到政治的東西我不懂,Nothing but steel(我只懂鋼鐵)。我這個人很坦白,不懂就不懂,懂就懂,不懂的事情就由懂的人處理,我只是協助他排除困難。我有一個好處,跟我工作的人絕對很愉快,可以放手去做,發揮潛能。

鍾情一貫作業鋼廠

Q:為什麼你一定要做一貫作業煉鋼廠?

A:我一再強調,鋼鐵是一種材料,是人類需要的東西,不僅未被取代,而且繼續成長。只要具競爭性的產業,沒有高科技、低科技之分,我一直認為,鋼鐵工業在台灣有競爭力,是我們需要的產業,更重要的是,鋼鐵工業可以創造很多就業機會。舉例來說,進口鐵礦、煤礦到最後產品,平均單價可達350美元,以鍍鋅板來說,一噸價錢約350美元,原料是鐵礦和煤礦,約70美元,其中280美元是給人工、service(服務),創造就業機會。如果我做兩百噸的鋼廠,每噸可以有280美元貢獻給地方。假如一人一年國民所得是一萬四千元,我可以創造二十萬個就業機會,這是創造地方財富。如果將廠蓋在國外,成本可能要330美元,對社會的貢獻只有20美元。所以那些要鋼廠蓋在國外的人,根本什麼都不懂。

鋼鐵業的條件有幾項,第一要有深水港,此外,工業水準需維持某一程度,過度工業化不行,低度工業化亦不行,因為鋼鐵工業需要高水準的工人。台灣是世界三大鋼品進口國,另兩名是大陸和美國,台灣一年進口900萬噸。一個鋼廠要有30%外銷,目的是創造外匯,並調節生產動力,降低成本,並掌握外國市場,調節市場機能。

世界上鋼鐵需求與供應均約八億噸左右,所以沒有供過於求的問題,將來鋼鐵需求還會成長,因為世界上有一半以上人口低度使用鋼鐵。

我計畫中的鋼廠,更進步,製程更短,投資少,用人最少,設備自動化、幾乎完全電腦化。

Q:為什麼非在濱南做不可呢?在桂裕做,不行嗎?

A:一年生產一噸鋼要0.8平方米的地,而且這種鋼廠充分綠化,是steel park(鋼的公園),充分考慮環保與環境。中鋼號稱八百萬噸產量,有五百四十公頃的地,平均0.6平方米,綠化不夠。一千萬噸的鋼廠要八百公頃,七百五十萬噸的話,要六百多公頃。

此外,鋼廠要有深水港,還要考慮兩個問題,第一是潮差不能太大,否則卸礦機不好操作。第二建廠成本要低。一個港口要考慮三個重點,航道、防波堤和碼頭。港的航道如同高速公路,一艘二十萬噸級的船吃水深約十九米,航道要深於十九米,而且要寬、容易保養。挖航道時,要挖到海深二十米的地方才完成,若深海在很遠的地方,一路挖出去,可能要六、七公里,也可能要十幾公里,這個航道的維護有問題,如果航道短的話,建廠經費就少。濱南靠近澎湖深溝,只要四至五公里,同時潮差不到兩米,其他地點都要四米。

濱南的問題是環保問題,首先是水和空氣污染問題,我都符合政府規定,否則也不能做。其次是黑面琵鷺的問題,黑面琵鷺離鋼廠預定地九公里,以九公里為半徑畫一個圓,則有兩萬七千公頃,不到四百隻的鳥,兩萬七千公頃讓牠們居住,難道還不夠嗎?第三是潟湖問題,我只動用了5%的潟湖。我們做過詳細研究評估,我用5%潟湖後,對於原來水質與生態,毫無影響。

Q:為什麼想到找潟湖這塊地?

A:原來要做的地點不是在潟湖,是曾文溪口,是真正的黑面琵鷺居住地。當時我們找了英國專家來研究,他們做了七個配置方案,其中有四個方案都可以和黑面琵鷺共存,不過我們發現,環保團體的抗議太強,所以放棄。於是我們重新找了潟湖這塊地。

那時候我們還以為潟湖的地沒人要,於是要把一千萬噸的鋼廠填那塊潟湖,後來因為陳由豪也有個計畫在那裡,於是江丙坤出面協調,所以和陳由豪在潟湖變成鄰居,現在還常常為了分界線吵架,到現在兩家的分界線還沒有畫出來。

原本我想用百分之百的潟湖,在環境影響說明的階段通過時,有個附帶條件,潟湖使用不得超過30%。後來此案進入環境評估階段,有一天我去找蔡勳雄(當時環保署署長),他告訴我,蘇煥智是他的大學學弟,蘇煥智說如果郭炎土願意將潟湖的使用降到25%以下,他願意讓步。我跟蔡勳雄說,如果這是正式的告知,我接受。兩個月後,我們送出使用23.5%潟湖的版本,但是蔡勳雄翻案,他說不算了,委員提出潟湖使用不能超過5%,最後我只好不得已地同意了。

濱南一案,我與上面溝通的結果是,以前我是民間公司的負責人,條件夠,我就要蓋鋼廠,這是我的事,誰也不能管。今天我是官股的代表,一切配合政府政策,不過所有手續我要完成,完成後先擱著,討論該不該做,要做馬上可以做,如果我無法說服政府,只好放棄,上面也接受。

濱南案有條件通過後,審查委員指出仍有三點必須審核改進。我是「開大門走大路」,一切依法行事,不會亂七八糟做,好在我很守法,不然我現在當中鋼董事長,馬上完蛋,現在所有攻擊我的事情都不是事實。

建廠需耗時八年

Q:為什麼1989年你就想做一貫作業煉鋼廠?

A:那時候我還在中鋼,是一個大的爭論議題。三階段完工後,我覺得應繼續擴張,但是他們說small is beautiful(小即是美),還有新的process(指直接熔融還原法)即將開始,我告訴他們,如果十年之內新的process能商業化,我輸你們。而說鋼鐵工業「小即是美」,那就外行了,鋼鐵工業應該是大量生產的工業。

那時候他們不相信我的說法,於是將第四階段往後延。後來他們的理由是,有許多人反對,其實沒有人反對,是我要做濱南時,中鋼的人反對我。

Q:他們為什麼反對濱南案?

A:我也搞不清楚。那天趙耀東也跟我說,你再辦濱南鋼廠,我就寫文章罵你。我說你的資訊根本錯誤,你亂講話,我打電話罵你。趙耀東可能把中鋼神格化了,別人都不能碰,不能有競爭者,他以為像王永慶的台塑加油站和中油競爭一樣,其實根本不同,台灣的鋼鐵市場可以容納,我從來不是為了與中鋼競爭而蓋一貫作業煉鋼廠,而且我現在是中鋼的董事長了,也沒有競爭的問題。他們不知道在想什麼,中鋼已經二十幾歲,快到人老珠黃了,再下去就沒有競爭力了,應該要有新的鋼廠填補。

未來新鋼廠取名什麼都不重要,重點是台灣需要第二座一貫作業煉鋼廠,使市場結構正常化,進口半成品害死一大堆人。進口半成品在三至四個月前要下訂單,還要開信用狀,都得有額度,積壓資金很大,這是第一點。第二點,三個月前就要下訂單,你怎麼知道要什麼?產品規格和數量之類,都是用預測的,和你後來想要的不一致,結果變成備料超過需求,增加存貨與資金成本。而且三、四個月前訂下的東西,到貨時,整個行情變了,有時候原料比成本都貴,燁隆的痛苦就是這樣,曾經買了230美元的半成品回來,成品變成210美元,沒有做就已經虧掉20美元。此外,品質又不穩定,因為你不是從一家買,是跟很多家買,品質一不穩定,商譽就不好,無法做高級品,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依賴外國進口的原料,無論做單軋或熱軋,都絕對會虧損。

Q:做一個一貫作業煉鋼廠要投資多少錢?

A:以生產一噸投資多少錢來算,每個國家不一樣。印尼以前蓋一座鋼廠,生產一噸投資2000美元,日本鋼廠生產一噸投資1000多美元,中國鋼鐵平均580美元至600美元,我在考慮的鋼廠,連田地也計算入內,大約600美元。因此如果一千萬噸的話,要60億美元。

投資很大沒有錯,但是回收也不低。以前我在中鋼時,營業額的三成是利益,中鋼不是現在才賺很多錢,以前就賺很多錢了,以前六百萬噸時,曾賺到170多億。以比例來算,一千萬噸可以賺到300億。

Q:一貫作業煉鋼廠建廠完成需要多少時間?

A:如果分兩期蓋的話,大概連田地問題也考慮在內,八年之內可以完全完成。

Q:八年後,你已經七十三歲了?回收成本需時多久?

A:我起個頭,為什麼都要我做?不一定我完成,都要我做,什麼事都要攬在身上。

一般來說,從開工動土開始,一直到回收,大約十四年左右,也就是說,建廠完成後,大約六年就可以回收了。

Q:你快退休了,為什麼要這麼累?還要再蓋一座鋼廠?

A:這是人生的目標,如果大家都不這麼累的話,社會不會進步,總要有個傻瓜去做。

Q:可是中鋼的人都老了?

A:可以召募新人。

Q:時代不一樣了,台灣誰要進入鋼鐵業?

A:還是有很多人想進鋼鐵業。只要徵人,會有很多人來報名,可能是20:1呢!半導體業現在不是正在沒落嗎?網際網路不是慘兮兮嗎?對於這些產業我沒有意見,但是號稱高科技,我覺得並不見得如此。

真的高科技是鋼鐵工業,鋼鐵工業使用大量高科技設備與製程,因此鋼鐵工業的操作人員與工程需要well-educated(良好教育)與well-training(良好訓練)。不要弄錯了,需要很多知識的是鋼鐵工業。

Q:60億美元的投資中,有多少比例需要貸款?

A:正常來說,自有資本大約40%,60%可以借貸。剛剛我說十四年回收,包括償還貸款部分。

Q:這次你給自己多少時間完成一座新的一貫作業煉鋼廠?

A:我現在已經不給自己any schedule(任何時程表),I just do my best(我只盡全力),至於結果如何,不是我可以操作,包括這次我當董事長,包括你問我為什麼很執著要做一貫作業煉鋼廠,跟這也有關係,都是神的安排。

信基督教提升人生層次

Q:你是去年才變成基督徒呀?

A:我是1972年就受洗了,1973年就變成基督徒了。不過真的很深入投入則是去年開始。

Q:為什麼?

A:因為去年我當資深顧問時,我變成了櫻櫻美黛子(指閒著沒事做)。

Q:因為挫折是不是?人碰到挫折都會信宗教?

A:我沒有挫折,因為我發現我應該在我的人生層次要提升,因為那時候我沒有工作,我keep(保留)一樣的辦公室,一樣的待遇,但是沒有工作,他們已經不給我任何的工作了。我每天還是照樣上班,看我的書,看我的報紙,看我的電視,一定的時間我就下班去游泳,然後每個禮拜我一定很虔誠地到教會去。

Q:為什麼你能屈能伸?

A:假如你有遠大的目標,你必須克服困難,如果你沒有遠大的目標,你就不能忍耐。當你有具體的目標,你會往那個目標前進,什麼困難都能打倒,而且我心裡有主。在逆境時保持健康的心情,只有主能給你。所有一切橫逆都是主的安排,主給你鍛鍊,讓你更有能力,更有信心,更有智慧,去克服這些事情。

Q:那你都祈禱些什麼?

A:我祈禱怎麼替這塊土地做我最大的貢獻,我沒有祈禱哪一個人怎麼樣。我尊重生命的意思是,這個生命是來自於神的,神要你去做神的工作,神的工作是建立一個祂的國度,這個國度是什麼?是一個有公義的、有信心的、有愛心的、有盼望的、和平的社會,這是我一直在努力的。

Q:你如何感受到主的力量?

A:從2000年開始,我發現主給我很強的支持,我一直認為所有困難都難不倒我,有主與我同在,所有困難都可以克服。這是信心,信心就讓你有適當的智慧克服困難,就可以勇往直前,向前走,什麼都不怕。

我每天都會念一段經文,然後祈禱,藉由靈的感應,與主交通,這是我的功課。我每天早上四點多起床,五點讀經祈禱,六點到外面散步運動,六點四十五分左右回家洗澡,然後吃早餐、看報紙、電視、書。

台灣像我這種人算是稀有動物,我很清白,同時很高尚,因為我向來沒有考慮個人利益,我想得是公益。(陳昺豪、林婉蓉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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