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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慶珠導覽美麗

謝其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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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其濬

2001-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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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慶珠導覽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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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出自 2001 / 4月號雜誌 第178期遠見雜誌

每個女人都愛漂亮,現年四十四歲的服裝設計師溫慶珠也不例外,她連工作的地方都要漂漂亮亮。

她座落在中山北路劍潭的工作室,就在半山腰,是一個陽光可以照進來的地方。訪客上樓,需要搭上一部升降梯。溫慶珠自己的辦公室,空間寬敞,鑲著大大的落地窗,可以遠眺暮色中的台北。

三年前,溫慶珠原來的辦公室租約到期,她要搬進東區的一幢房子,那房子全是鐵窗和鐵門,門前雖然有院子,但是填滿了水泥當作車庫使用。正式簽約的前一晚,溫慶珠一想到自己就要搬進一個全是鐵門和鐵窗的籠子裡工作,她就痛苦得睡不著覺。

第二天,溫慶珠跑去和會計說,把那個合約取消。

現在這個千坪的辦公室,是溫慶珠幾經波折得來的。如果不是因為這裡舒適漂亮,溫慶珠可能會覺得自己根本不能工作,甚至不能呼吸。

這樣愛美心切,「我媽媽打電話跟我說,為什麼我跟別人的女兒那麼不一樣? 」溫慶珠苦笑說。

追求美麗,並執著於美麗,是溫慶珠的工作,也是她的生活,甚至是她生命裡,很嚴重的一件事。

所謂美麗,對於溫慶珠而言,就是一種矛盾。

美麗,就是不同力量所撞擊出來的火花。

服裝設計界的明星

個子小小,說話很快的溫慶珠,接受訪問時,穿著BVD男性白色內衣(溫慶珠說這是最好穿的T恤)、戴著一條K金鍊、一條珍珠鍊,外罩滾著淺米色長毛領的黑色棉襖,這樣的打扮,華麗而正式,本身就帶著一種矛盾美學。

矛盾,使得溫慶珠身上散發出一種宛如明星的魅力。

神韻酷似明星張曼玉的溫慶珠,也的確是台灣服裝設計界的明星人物。

以2000年一場為電影「花樣年華」所舉行的派對為例,溫慶珠穿了一件虎紋衣料製成的旗袍,吸引了全場的目光,比許多電影明星還要搶鏡頭。

2000年的最後一天,溫慶珠找來了音樂才子羅大佑,在陽明山上一幢八千坪的私人宅院舉行跨年派對,如同費里尼電影裡的魔幻布置,數百名賓客川流不息,連亞都飯店總裁嚴長壽、台北市政府新聞處處長金溥聰都參加了這場豪華派對。

被設計師潘黛麗戲稱是「溫大美女」的溫慶珠,喜歡參加各式各樣的派對,是記者鎂光燈的寵兒,還曾經被媒體評選為年度的派對女王。

問溫慶珠參加派對的魅力在哪裡?「Party的意思是說所有的人都會碰到,然後很多不一樣的事會發生,」溫慶珠說,她從小就有生日派對,而且小客人就多達六、七十個,「各式各樣的人湊在一起,很好玩,而且那種混亂的感覺,很棒。」

和溫慶珠認識十年的舞蹈家羅曼菲笑稱,一開始兩個人的交情是從「酒肉朋友」做起,「溫慶珠有個很單純的特質,就是喜歡認識人,結交朋友。」

代理包括路易威登(LV)等許多國外知名服飾廠牌的鈞霈公關總經理江淑惠觀察,溫慶珠就是喜歡往人群裡跑,「一般的設計師對人比較冷,但是我會說溫慶珠是個暖色調的設計師。」

喜歡玩,喜歡混亂,溫慶珠的美麗人生,就是一場充滿驚奇的party。

而她就是這場美麗人生party的女王。

嚴格而開明的家庭

1956年出生的溫慶珠,生日剛好是射手座的最後一天,緊接著魔羯座。射手座喜歡接受挑戰,魔羯座耐力高,兩種特質恰好說明了溫慶珠充滿矛盾的性格。

溫慶珠形容自己從小在一個既嚴格、又開明的家庭中長大。

一直到現在,現年四十四歲,仍被母親暱稱菲兒的溫慶珠,父親的祖籍在四川,待過上海,來台灣後,曾經擔任台南市警察局長。溫慶珠說她的父親是個很傳統、很嚴謹的男性,每天五點起床、六點出門,平常的消遣是看平劇。

「現在偶爾聽到平劇的聲音,就會想到爸爸,」溫慶珠說。

溫慶珠的母親易鷗來自湖南的大家族,她是一代詩人易君左的女兒,家裡的庭園是照著《紅樓夢》去蓋的,曾經是國畫大師張大千的門生,但是生活卻又非常西化,崇尚自由,聽的音樂都是貓王的唱片。

父母親兩種截然不同的作風,卻又水乳交融讓這個家庭維繫下去,根據溫慶珠的觀察,關鍵在於父親對母親的愛,讓他能徹底接受一個和他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們教育溫慶珠,也是用開明的方式。溫慶珠記得小時候,家裡只有一套音響,因此會排定時間,什麼時段聽父親的平劇、什麼時段聽母親的西洋歌曲,而溫慶珠也有自己的唱片和時段。

因為常常參加派對,溫慶珠的母親常常到很棒的旗袍店裡做衣服,也會幫溫慶珠做衣服。後來溫慶珠自己有了零用錢,她會存起來,到博愛路、衡陽路的布店,買了零頭布,然後找比較便宜的裁縫師做衣服。

學生時代的溫慶珠,不只會為自己做衣服,還會帶著一群同學去做,她不但自己要打扮,她要她的朋友也看起來漂漂亮亮。

當時溫慶珠很多同學都是在晴光市場買衣服,一件襯衫就要四、五千塊錢,而溫慶珠就是要自己做,「別人都會問這套衣服哪裡買的,我就說我自己做的,」那讓溫慶珠覺得很過癮。

溫慶珠的設計生涯,母親顯然有著啟蒙的影響。

為了要替她爭取在學校自由穿衣的權利,溫慶珠的母親為她選學校時,也是費盡苦心。本來是要讀復興美工,但是她們坐車到學校,發現校門口前聳立著一個巨大的水泥垃圾桶,立刻就打消了就讀的念頭。

後來溫慶珠念了淡水工商管理專校觀光科。溫慶珠回憶,有時上課上到一半,打電話回家說,下午的課很無聊,母親就會說,「那我們國賓戲院見。」母女兩人約了看電影,看完電影又是去做衣服。

假日常和溫慶珠聚在一起的羅曼菲,認為「溫媽媽對菲菲(溫慶珠的小名)是非常重要的,她們的母女關係就像朋友,而且溫媽媽就是個典範,充滿活力,總是不停地向前走。」

逛街、打扮、做衣服,一直是溫慶珠生活的重點,即使沒有受過專業的服裝設計訓練,溫慶珠還是走上服裝設計師這條路。

「像我這種愛漂亮、愛做衣服的女生,不做服裝設計師,我會活不下去,」溫慶珠誇張地形容。

創業維艱

服裝設計師這一行,本身就是最具矛盾性的一種職業,而溫慶珠可以說能充分掌握這個行業的矛盾特質。

一方面是個藝術家,講究線條、顏色、造型, 另一方面還要管理生產、財務、通路、宣傳,大事小事一肩挑。

台灣新生代的設計師許仁宇就說過,「有時候,人手不足,設計師自己還要充當司機去送貨。」

1986年,當三十歲的溫慶珠成立她的服裝公司時,她在迪化街三、四十坪的辦公室,員工除了她,就是一個打版師和一個會計。

首先和布商打交道,就花了溫慶珠不少力氣,他們看她只是個小女生,不太相信她。

「我習慣講國語,他們說你都不講台灣話不行,這樣不賣布給你喔!我說沒關係,你說你的,我說我的,我都聽得懂你說什麼,難道我說的你聽不懂嗎?他就繼續吃檳榔,吃完就吐在我的地上,」溫慶珠對那個場面仍然印象深刻。

兩年後,布商的態度都改變了,都會稱她溫小姐,不吃檳榔也不抽香煙,即使口音講得不標準也願意講國語。

溫慶珠記得,那時有一個六、七十歲的布商,她非常喜歡他的方格子布料,每次都拜託他留幾匹給她,這位布商本來不賣,後來看溫慶珠真的喜歡他的布,還是把布賣給她。

有一天,這位布商叫了一匹全麻的布給她,自己扛進她的辦公室,溫慶珠連忙道謝,布商把布放下來和她握手,「他說溫小姐,謝謝你,你把我們的布做出來衣服,真的滿漂亮的。」

這讓溫慶珠對台灣這塊土地充滿感情。溫慶珠說,她有些朋友希望她離開台灣,出走到國際市場,「可是我覺得如果今天我在紐約或巴黎,可能沒有我這個人存在,」溫慶珠表示,「我搭上了台灣經濟成長列車,這是比較幸運的。」

每一天都是戰鬥

一路走來,溫慶珠發現設計師每天的工作,就是和矛盾奮戰。

外人看到服裝設計界的光鮮亮麗,背後都是戰鬥,包括了時機的戰鬥、數字的戰鬥、設計的戰鬥或製造工業上的戰鬥、人事經營的戰鬥。

簡單的說,就是設計和市場兩個世界的角力。

溫慶珠記得曾有年輕的業務員向她報告,她所設計的幾組衣服滯銷,因為客人穿在身上,身材顯得很胖,她聽到整個人都呆掉了,覺得非常尷尬。

工作上的挫折,還包括了她很信任的助理把所有的資料帶走,對方甚至自立品牌,而且刻意爭取溫慶珠原來已經打下的銷售點。

「錯誤和矛盾每天都在發生,到現在還沒有停止。」

鈞霈公關總經理江淑惠說,溫慶珠的管理方式就是不去管理,「甚至發生過員工寫條子告訴她,怎麼管理員工。」

不過十幾年的歷練下來,溫慶珠承認設計是她天生細胞中會的東西,但是經營是她非常需要學習和改進的。

「太多的指教,才有辦法構成現在的我,」溫慶珠歸納經驗指出。

和溫慶珠有二十年以上友誼的畫家鄭在東觀察,當溫慶珠還沒有開始從事服裝設計這一行時,她只是一個家世很好、會向朋友撒嬌的小女孩。

「她的自信和魅力,是從事業中發展出來的,」鄭在東指出,「溫慶珠其實可以算是女性自我成長的一個很好的例子。」

東方和西方的衝擊

關於溫慶珠的另一個矛盾,就是東方和西方在她生命裡所產生的騷動和不安。

很難聯想從小就喜歡開party、跳舞的溫慶珠,從十七歲開始學國畫,把自己放進一個安靜而嚴謹的創作形式。

但是畫國畫和跳舞,「看起來一個靜態,一個動態,可是它們的本質相去不遠,」對溫慶珠而言,動和靜只是一線之間。

有趣的是她一開始想找老師學畫時,第一個要求就是不要畫國畫。

後來她到好望角畫廊,意外看到桌上一幅畫得不錯的畫,畫廊老闆告訴她,這是大師歐豪年的作品,於是溫慶珠決定向歐豪年拜師學藝,一學就是八年。

溫慶珠學的是嶺南派,講究筆法和墨色。溫慶珠解釋,嶺南派最擅用的筆叫做山馬筆,畫在紙上會有筆墨破開的效果。

「美感就在那個破的紋上,」溫慶珠強調,但是破又不能太破,太破的筆墨會顯得太撕裂,但是過分濃密的筆觸又太完美了。

重點在於掌握東方的留白美學。

雖然從小就深受東方美學的影響,但是溫慶珠性格裡的那種矛盾特質,卻又冒了出來,「我雖然一直畫國畫,但我是不承認我是很中國的,因為我覺得我在中國世界長得太多了。」

但是觀察溫慶珠的服裝作品,卻有很多中國風味。只是這個中國混合西方的華麗、摩登、甚至牛仔褲的粗獷,有一種溫慶珠獨特的美麗。

一心想要突破東方影響的溫慶珠,她的設計師丈夫楊世傑卻對中國文化非常狂熱。

溫慶珠說,她的住處好像畫廊,每天回家左右邊都是水墨畫、國畫,「好像在排隊歡迎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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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時間,溫慶珠家裡全是中國式的家具,沒有一樣西方的家具,她等於是住在一個全是古董的空間裡,這讓她拚命地想逃走。

「他(楊世傑)一直要我不中斷我和中國的關係,事實上,我是一直想往西方的世界去,」所以看溫慶珠的服裝設計,錯綜大量不同材質和風格,可以感受東方和西方兩股力量彼此撞擊。

以她的「嗨,愛玲」系列(1997年秋冬)為例,從她對小說家張愛玲的印象出發(「張愛玲的文章我不喜歡,因為太寫實了,會有恐懼感,」溫慶珠說),用一套東方的服裝語彙來設計,卻混合了很多西方的概念,比方說一件旗袍式的上衣,用很粗的蕾絲來編,裡面有織花、條紋、跳花、跳紗的裡子,和傳統的旗袍非常不一樣。又比方說,有一些旗袍是用矽膠料做成的。

溫慶珠後來又嘗試把男性和女性的服裝元素放在一起,將粗糙與細緻的材質剪裁在一起,或是寬鬆和緊身的合併著、休閒與華麗的混合。

這成為溫慶珠持續經營的「矛盾美學」,接下來,在新的世紀裡,溫慶珠想把設計的腳步跨得更大,走向對比更強烈的「衝突美學」。

不一樣的味覺經驗

溫慶珠的「矛盾美學」,其實也應用在她的日常生活裡。

就像她非常喜歡天母附近的一家「茉莉漢堡」,她可以天天去吃,一吃吃上五年。

喜歡「茉莉漢堡」的原因,除了食物新鮮好吃,溫慶珠發現她可以在這裡嘗試許多種可能。

「有一天我走進去,老闆許伯伯就問我想吃什麼,我就開玩笑說,我想吃牛肉麵,結果他就真的去煮牛肉麵給我吃。」(編按:這家漢堡店本身就很矛盾。)

因為兩個人關係太熟了,所以溫慶珠在「茉莉漢堡」常常吃到她自己發明的食物,包括用新鮮牛奶煮的奶茶,或是把熱狗和洋蔥混在一起炒,溫慶珠就是喜歡把同樣的材料,用非常不同的方式重新做一遍,開發不同的味覺經驗。

認為溫慶珠永遠「充滿挑戰」的羅曼菲就指出,即使是幫朋友開party,溫慶珠每次一定要想一個新的花樣,讓事情變得更有趣。

「她就是不能忍受事情一成不變,」羅曼菲強調。

在印度看見美麗的力量

對於美麗,溫慶珠在四十歲那一年,也曾經產生疑惑。

1997年,溫慶珠遭遇很大的精神掙扎,想要離開服裝設計這一行,因為她覺得自己只是創造一些物質產品,讓愛漂亮的女性來消費,溫慶珠感到自己很不開心。

溫慶珠認為,所謂流行,背後其實需要精神去支持,但是當時的台灣,物質凌駕一切,精神的價值被稀釋,「對人類的trust正在喪失,」溫慶珠指出,「沒有精神的力量,就不會有流行的產生。」

「當時就是很boring,我好像只是服務一群愛美的人士,路好像走得很窄,我想人生可以做的事很多,我不一定只做這件事。」

那種感覺像是一個缺口,把她對感情、事業、工作上的熱情,一點一點流掉,溫慶珠覺得自己該找回那種對於美麗的悸動。

一趟印度之旅,給了溫慶珠某些啟示。

溫慶珠並不會把旅行浪漫化,她覺得到印度去旅行,基本上就是「生活得很好的人去那邊參觀,很殘忍,」而這種殘忍,卻意外讓她找到了美麗的力量。

溫慶珠記得,旅途中有一站,她去看一個百年的古蹟,是五棟圓頂的建築物,很龐大、很美,每棟都像小的總統府這麼大,本來她以為是皇宮,結果是大象住的。

參觀的時候,溫慶珠看見幾名印度女子遠遠走來,每個都穿得很美,而且五顏六色。孔雀藍、紫藍、鮮紅、金黃、綠色,都是她平常不能忍受的顏色,這些女子全穿在身上,但是她一點都不覺得醜,反而看起來很漂亮。

而且這些女子把所有金飾都戴在身上,金項鍊、金手鐲,和她們隨身攜帶的扁擔、籃子,形成奇特的對比。

她們身上的這些工具大概都超過八十公斤,超過身體的重量,但她們看起來很強壯,也很美麗。

疑惑不停地湧上溫慶珠的心頭。

她好奇在那樣一個荒山野嶺、人煙稀少的地方,這些女人為什麼要把所有金子、銀子戴在身上?為什麼這些赤腳的印度女人要穿得那麼美麗?

她找到的答案是:因為在這裡,美麗是一種力量。

「她們每天的日子已經和各種貧困掙扎、抗戰,生活的困苦使她們要每天穿得這麼漂亮,印度人就是要穿全世界最漂亮的衣服,因為人類需要這個東西。」溫慶珠指出,那種追求美麗的力量,驅動著印度人,也驅動著她,因為這是一種人性。

溫慶珠說,人絕對不可能活在純精神或純物質的世界,「也就是說,如果印度人只是每天不停地念經、膜拜,那又怎麼樣?還是什麼都沒有。」所以印度女人要織出全世界最美的布,讓自己一生中,至少會有一件最美的衣服,那件衣服是一塊六尺長的布,平常都收起來。

另一個例子,發生在她旅行脫隊時,意外走進一條小巷子,遇見兩個可愛的印度小孩。溫慶珠原本要拿起照相機偷拍他們,他們的母親卻突然從房子裡衝出來,把他們推開,「我覺得很抱歉,想走開,她跟我說等一下,一桶水潑到小孩身上,然後拿起裙襬把小孩的臉抹乾淨,做了個手勢,告訴我可以拍了。」

那個經驗教她,美麗也是一種尊嚴。

溫慶珠還記得,當她經過印度的村落時,周遭沒有半個人,但是司機突然煞車,原來有三、四隻孔雀走過去。她意外發現,那麼赤貧的土壤,竟有那麼美的動物。

所謂美麗,就是去歌詠最赤貧的生命情境。

印度之旅打消了溫慶珠原本要離開設計師這一行的念頭,回到台北,溫慶珠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個繼續工作的理由,因為服裝設計就是她最喜愛的事,而且她至少可以透過服裝,來傳達她對美的想法。

熱愛電影

研究溫慶珠服裝設計的美,很難不提電影對溫慶珠的影響。

參加溫慶珠的服裝發表會,精心打造的聲光效果,讓溫慶珠設計的服裝,有情節、有畫面、有氛圍。

接受媒體採訪時,溫慶珠常說她做fashion就像是拍電影。

喜歡李安和王家衛的溫慶珠,自稱是個電影狂,她形容最享受的事,就是下了班,買一個口味很甜的爆米花或一瓶可樂,殺到一家很髒的電影院。

溫慶珠很少一個人看電影,她覺得一個人看電影不開心,總是要兩個人以上。但是不管幾個人,只要電影院的燈光一暗,畫面一亮,溫慶珠就像是掉進一個夢境裡去,如果選擇的是一個對的電影,那就會是一個很棒的夢境。

「很多地方,你可能一輩子都去不了,但是你只要花兩、三百元,買一張票走進電影院,」溫慶珠比畫著手勢:「鏡頭會帶你到北極、威尼斯,無遠弗界。」

這幾年,溫慶珠心裡第一名的導演,是拍過「鋼琴師和她的情人」的澳洲女導演珍康萍。

「鋼琴師和她的情人」這部電影,為什麼讓她這麼著迷?

「她的第一個畫面拉出來,鋼琴在海邊的時候,我覺得珍康萍已經把詩意和想像力,推到了巔峰,第一名了。」

對溫慶珠而言,那個鋼琴一開始被遺留在海邊,最後拋進深海底,整個過程,就像一部幾千年的女性愛情史,女人追求真愛的方式,總是如此原始,可以付出所有代價,即使被截掉一段手指都在所不惜。

那是只有在電影裡,才可能存在的美麗愛情。

「但是現實人生裡,你剁掉我一個指甲我都不願意,」溫慶珠承認。

電影的魅力,來自這種虛幻和現實之間的矛盾。

溫慶珠看完「鋼琴師和她的情人」,有三、四個月不能平靜,她曾經畫了跟這部電影相關的畫,甚至想寫了一封信給珍康萍,只是這封信她遲遲不能完成。

溫慶珠還喜歡一部巴西電影「中央車站」,因為這部電影說出了一個簡單而深刻的事實:女人美麗,只因為她心動。

這部電影描述一個女人,沒有愛、沒有情感,每天待在中央車站幫人家寫些假信,騙取別人的情感,遇上一個尋父的小男孩,她甚至想把他賣給人口販子,但是一時心動,她便陪著他展開尋親的旅程。

「那個旅程讓她發現,她是有愛的、有真情的,而且她對一個路過的卡車司機也動了情,」溫慶珠描述動了心的女主角,跟隔壁上廁所的女人,借了一支口紅,她開始打扮自己了,雖然這個司機對她沒有感覺,開了卡車跑掉,「可是至少這個女人終於在這一生,這一個時刻中,心又動了一下。」

一輩子在為女人打造美麗的溫慶珠,從「中央車站」這部電影裡,發現了關於美麗的另一個祕密:「一開始她對那個小孩子,那麼無情,她的臉上顯得很醜陋,但是當她開始有了真情,她就有張完全不一樣的臉,好嚇人,」溫慶珠說,「美與不美,其實不是寫在臉上,而是寫在心裡。」

從探戈風情尋找靈感

電影的情境,甚至會流進溫慶珠創作的靈感裡。

1999年,溫慶珠推出了「布宜諾斯艾利斯」系列,許多人以為她去了阿根廷一趟,其實她所有的靈感,只是因為她深夜裡看了一部叫做「探戈俱樂部」的電影。

故事發生在六、七○年代的阿根廷,一樁三角戀愛,主人翁分別是鋼琴家、作曲家和探戈老師,分開二十年後重逢,談起二十年前他們曾經看過的一場經典探戈表演,接下來,就是那場探戈的重現。

「二十對左右男女的腳,男人的鞋子都很亮,亮到好像閃電一樣,女人的鞋子很尖,鏡頭只帶到腳,拍那個跳探戈的腳,整個節奏準確到分秒不差,」溫慶珠形容,但是更吸引她的是跳舞女人的裙襬:魚尾的、雙層的、分開的、包起來的、散狀的、打摺的,數十種變化,看得她目不轉睛。

整個畫面都是跳舞的腳,持續了六分鐘跳完一支舞,然後鏡頭突然往上一帶,舞者竟全是白髮蒼蒼的老先生、老太太。

「Perfect Timing!」溫慶珠驚訝那種剎那間的爆發力。

在市場上,那一季還是極簡風掛帥,但是溫慶珠堅持做自己的東西,她那一季的創作,運用大量的魚尾裙襬,沾染著探戈的絕代風華。

溫慶珠還把服裝秀的場地設定在目前這間辦公室裡,一截長樓梯,點了一百個煤氣燈,搭配一段大提琴獨奏,非常浪漫。

2000年秋冬季的服裝發表會,溫慶珠索性把國際會議廳包下來,用黑色的布幕隔起來,把銀幕架上去,包裝成一個電影院。銀幕上出現六、七○年代的電影片段,有歐洲的電影、林青霞的電影,整場秀的主題叫做「珍妮夢露」,那其實就是一個虛擬電影女主角的名字。

戀戀陽明山

對居住的環境,溫慶珠也要求絕對的美感。她從小學就覺得,台灣最美麗的角落,是陽明山。

她現在就住在陽明山上一幢老房子,離市區只有半個鐘頭的車程,卻是和台北市區截然不同的世界,非常寧靜,四季分明,打開窗,可以看見美麗的台灣藍鵲。

江淑惠記得溫慶珠的屋子裡,有兩面大型的落地窗,面對著大片的森林,滿眼舒服的綠意。

「溫慶珠喜歡自然,而且把自然帶進她的生活裡。」住的是她最愛的陽明山,但是溫慶珠常常一醒來就想逃離,她覺得山下有太多事還沒有辦完,即使這個家很美、很溫暖,她都要逃開。

不過溫慶珠還是喜歡約朋友到陽明山開party,做一些簡單的下午茶點心,像香腸、磨菇,配上紅酒,待一個下午。到了晚上,帶著手電筒去陽明山公園夜遊,玩累了就去一家她很喜歡的餐廳吃野菜,再到草山行館去玩,半夜一、兩點回家,她會點起蠟燭,放一些怪怪的音樂,有人唱歌、跳舞,有人聚在一起聊天,然後她會煮酒釀湯圓給大家吃。

她心中陽明山上最美的風景,是陽明山往金山海邊的這一段路,尤其是颱風天,黑色的山、灰色的雲,「惡山惡水,好美。」

溫慶珠也對淡水非常著迷。

學生時代的溫慶珠,曾經覺得每天玩觀音山,玩得煩死了,但是現在回想起來,淡水美極了,錯落著許多小房子,走在馬路上,浪都會打上來。

溫慶珠最喜歡的淡水景點,是母校淡水工商旁的一條小徑,是靠著堤防、面對觀音山的那一排,路旁栽著矮榕樹。一路走下來,有一個小斜坡,是人跡鮮少的通幽小徑,旁邊還可以看到磚房。穿過小斜坡,有一條小路可以通到淡水鎮上。

擴大童年的遊戲

問溫慶珠生命裡第一件美麗的衣服,溫慶珠想起童年時,母親常到衡陽路上一家專門賣女孩子紗衣的服裝店,幫她訂做紗衣,「其中有一件是深綠色、濃綠色,深深淺淺,帶點金黃色的印花,好像是莫內的畫,」溫慶珠說她很寶貝這件衣服,一直妥善收藏著,有時會拿出來掛在牆上看看。

「所以我小時候會做一些莫名其妙的紗衣,就是這些點點滴滴的東西加在一起,變成我以後做衣服的想法。」

從童年拿到第一塊布開始,溫慶珠一路走來,把她童年對美麗的追求和執著,擴大再擴大。

這就是溫慶珠充滿矛盾的美麗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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