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荷蘭朋友尼爾結婚了。
他寄給我一封email，興奮的告訴我，經歷兩年後，他和泰國男朋友美切總算拿到那張證書了。是的，尼爾與美切都是男的，他們是同性戀。在阿姆斯特丹， 這實在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荷蘭，是全世界最早將同性戀婚姻合法化的國家之一。
運河城市水浪漫
我想起去年夏天與尼爾在阿姆斯特丹的碰面。我們約在Amstel河邊的光陰咖啡屋（Cafe de Jaren）。那時，他還在等待美切的移民文件。正當他對我解釋繁複的官方程序時，高挑落地窗外的臨水露天平台，靠上了一艘小遊艇。兩個高大的金髮荷蘭人，將纜繩綁好後跳上露台，坐在露天咖啡座上點了兩杯啤酒，享受阿姆斯特丹初夏的溫暖陽光。尼爾指著那條小艇，告訴我他計畫在美切來阿姆斯特丹定居後，要租艘小遊艇，在阿姆斯特丹的運河上吃一頓燭光晚餐。
在阿姆斯特丹，這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畢竟，在這個有70條運河的城市，不只遊客會乘觀光船，本地人也常乘船遊弋於蛛網密佈的水道。但是，對外地人來說，阿姆斯特丹的確是一個總令人處處感到驚訝的城市。
基督＆櫥窗女郎
去拜訪這座城市最古老、建於14世紀初的老教堂，赫然發現竟然位在豔名張揚（或者說是惡名昭彰，看你怎麼想吧）的紅燈區中心。莊嚴肅穆的塔樓周邊小巷，看到的盡是粉紅霓虹燈的櫥窗。衣不蔽體的十字基督，對照穿著透明薄紗、眼神極盡挑逗的櫥窗女郎，總讓人有一種不協調的諷刺感。
但在當地人眼中，這實在沒什麼好驚訝的。
「如果你要問我的話，我覺得我們不是鼓勵或支持，我們只是尊重不同的選擇。」我與尼爾離開光陰咖啡廳後，經過紅燈區。轉入一條小巷子裡抄捷徑，「泰式按摩」的招牌，赤裸裸的在一家天主教會所旁邊閃耀著。
或許，這是因為阿姆斯特丹從13世紀建城以來，就一直是個充滿自由精神的地方。以水為家的城市（Amsterdam的名字，就是取在Amstel河上的水壩dam為意），或許都有這樣的開放特質吧。
所以，同性戀或是異性戀，在這裡都被祝福。等待多年的兩地相思， 還是紅燈區的速食性愛，在這裡都無須隱隱藏藏。只要你年滿18歲，就可以在掛著coffeeshop招牌的咖啡店裡，公開購買吸食大麻。
自由可以濫用？
連在這裡工作，都很自由。就拿尼爾來說好了。在一家科技公司擔任工程師的他，每年不僅有多達5個星期的年假，甚至還有隨時都可以用的病假權利。荷蘭的法令相當保護勞工，所以只要不舒服，不論是身體微恙或是心情沮喪，都可以請帶薪病假。只要有醫生證明，就可以連續好幾個月都不上班。記得曾聽過台商派駐荷蘭的主管感嘆，這裡的本地人請病假的理由，千奇百怪，連與女朋友分手心情不好都是理由。所以，出勤率與病假率，在這裡竟然是重要的管理指標。
這不光只是台商面臨的問題而已， 連荷蘭本土公司也一樣。尼爾說，如果他今天早上打電話給主管請病假，當天公司就會送花與巧克力到他家慰問他。為了鼓勵員工出勤，他的公司還提供免費早餐給每天在9點之前到辦公室的員工，每個月還有全勤獎金。
聽起來真是讓人羨慕不已。但真的不會有人濫用嗎？尼爾說他的公司裡，多少還是有人會濫用這樣的福利，但是多數的人倒還是挺努力工作。這樣的制度讓習慣以工作為重心的台灣人，多少不免懷疑公司如何能在這樣的條件下競爭？
「這樣的問題太沉重，愉快的生活才是重要的吧！」尼爾說。
甚麼是重要人生事 每天早上7
點多就出門上班的尼爾覺得，並不是工作不重要，但是人生中總還是有其他的事同樣重要，甚至更重要吧。
例如，愛情、旅行、還有心情放鬆後，享受生活中小幸福。我與尼爾穿過阿姆斯特丹中央火車站前熱鬧嘈雜的水壩大道， 擺脫擁擠的觀光人潮，轉進一條名不見經傳的安靜小路。典型的阿姆斯特丹街景，一條小運河位在路中央，兩旁櫛比鱗次排列著典型荷蘭式的磚瓦樓房。佛蘭德斯式的紅磚建築，樓層不高，但樓頂總有一面裝飾繁複與造型獨特的山牆。房子通常也不寬，但卻有一個挑高狹窄的落地窗。尼爾說，這是因為以前政府徵稅的標準，是用窗戶的寬度，所以形成窄樓高窗的特色。
生活在下雨是家常便飯（阿姆斯特丹官方網站說，阿姆斯特丹人即使在炎熱的7月天也時常會帶傘）的城市，阿姆斯特丹人特別喜歡光線，所以大大的窗戶經常都不拉上窗簾，有時一眼就可以從外面一目瞭然屋裡的陳設。通常都是木質地板，上面有布沙發、放著鮮花的木餐桌、高腳燈、電視與音響、還有滿牆的書架，簡單卻溫馨。
向幸福舉杯致敬
陽光溫煦的下午，一個金髮的年輕人將窗戶打開，直接坐上窗台上。一腳跨在外面，手上一瓶海尼根，與一根Marlboro Light，就這樣什麼事都不做，赤裸上身曬著陽光。拿起相機不好意思的想要偷偷拍照，不小心被他發現，對方反而大方的揮揮手，舉起手上的啤酒瓶致敬。
尼爾用荷蘭文跟對方說了幾句話， 我只聽得懂其中說到Taiwan這個字，我猜尼爾是跟他說我從台灣來之類的話吧。
我沒多問，只見對方朝我笑了笑，我再度按下快門。
現在回想起來，我和尼爾其實沒有去什麼地方，只是這樣在街上閒逛。但是那個下午，總是像一張美麗的照片般，鮮活停格在記憶中。
我給尼爾回了封email，恭喜他，找到生命中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