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2月,紐約被一場破紀錄的大雪籠罩,中央公園積雪近七十公分。風雪中,冷彬纖細的身影毅然往她擔任社工的華人醫院走去。從大學算起,這剛好是冷彬投身社工志業的第十年,但若不是她生命中的另一個熱愛──史奴比(Snoopy),支撐她走過四年前的創傷,冷彬很可能就此放棄終身做社工的夢想。
誰也沒想到,許多人看來傻氣的嗜好──收藏史奴比,竟然一路引領冷彬從台灣到美國,和史奴比創作者的遺孀舒茲太太結為忘年之交,還寫了兩本史奴比專書。兩年前,遠流出版社取得漫畫全集《Peanuts》中文版權,更邀請她參與翻譯,即使酬勞不高,冷彬仍一口答應,因為她一直想引誘台灣的史奴比愛好者去看漫畫,這讓她覺得自己「終於能為史奴比做一點事了!」
其實是成人漫畫
冷彬會這麼說,是因為史奴比曾拯救過她的人生。社工系畢業後,冷彬到青少年社福機構服務,陪伴高職生尋找人生方向。她原本想就這麼做一輩子,卻不幸遇到一位失職的長官,數度溝通失敗,冷彬只好辭職。但她無法原諒自己,竟然放棄了對孩子的承諾,在往後整整兩年的歲月中,她避免向任何人提起這段往事,怕自己會情緒崩潰。從提到創傷就發抖的狀態,一直到走上自我療癒的路,是史奴比漫畫讓冷彬找回生活的光亮。
「史奴比其實是成人漫畫,刻畫人生中的悲傷和失敗,以及自私的人性。」冷彬解釋。例如漫畫中史奴比的主人查理布朗(Charlie Brown),他雖然熱愛棒球,卻從沒贏過一場比賽,總是被其他小朋友排擠。
但在每個故事的結尾,作者舒茲(Charles M. Schulz)卻會借用小孩子的童真方式,輕鬆解決大人對世界、對生命、對自己的悲傷提問。如同查理布朗曾經問史奴比,生命的意義是什麼?而難得對主人表露感情的史奴比,會給他一個kiss作為答案。
在這些孩子獨有、而成人早已忘懷的可愛人性中,冷彬一點一滴找回對人生的希望。從漫畫主角的互相傷害和原諒中,她看到自己的脆弱,也學會原諒自己。所以她重拾社工行囊,到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社工所進修,同時,對史奴比漫畫情節的了解,不只讓她的史奴比收藏行為升級,更促使她規畫了一趟史奴比博物館的朝聖之旅。
拯救台灣史奴比
「史奴比之家暨舒茲先生博物館」位在加州不知名的城鎮Santa Rosa,是作者舒茲的出生地。冷彬只是上網查了交通路線,打電話和館方人員聯繫,訂好機票就抓個朋友同行。一路從國際航線換到國內線,愈坐冷彬的朋友心裡愈毛,直問她:「你真的確定史奴比博物館是在這種小地方嗎?」
而夢想成真的過程,好像比童話故事的情節還簡單。博物館館員不僅熱情地接待冷彬,還幫她聯絡常到館裡走動的舒茲太太,讓冷彬在抵達的第二天,就能當面跟舒茲太太說自己有多愛史奴比。而舒茲太太聽完之後深受感動,還把冷彬帶去和舒茲先生生前的好友聚餐,「因為她覺得,這台灣女孩實在瘋了,竟然願意為史奴比付出那麼多!」
迷上漫畫後,冷彬開始注意圖像和商品屬性是否相配,例如安全帽上的史奴比,為什麼挑打棒球這一張,而不是騎機車那一張?她也從史奴比收藏品中看出東西方文化的差異。例如美國設計的史奴比收藏品可以「無功能」,單純只是擺飾品;但亞洲設計的一定會「有功能」,即便用意是放在桌上,它也會多開個洞做成存錢筒。
但逛著逛著,看到台灣的史奴比商店裡竟沒賣漫畫,甚至連商品設計都嫌粗糙,冷彬常覺得很吐血心痛,「在台灣,你隨便挑一萬個史奴比商品,就會發現它們只用了五十張一再重複的史奴比圖案,」冷彬生氣地說,史奴比的圖像遠比這些要豐富,但因為廠商不用心,讓史奴比愛好者常覺得買到沒東西好買。
正因如此,冷彬說,還有好多事她想為史奴比做,例如多寫文章、多接受訪問談史奴比;她想過去申請漫畫研究所,寫篇研究史奴比漫畫的論文。
對真正的夢想家而言,認識舒茲太太絕對只是個里程碑,她的終點,還沒有出現在地平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