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想往高處爬,就連旅行也一樣,喜歡「登高致遠」,因為登高似乎可給人淡泊心境的感受,但實際上我們登高往往是為了享受征服、瞭望、居高臨下的快感(成就感),亦即所謂「登泰山而小天下」,但老天爺為了不讓人類過於「高傲」,卻讓每個人都有個高度臨界點,超過了人與自然的界線就讓你頭痛,教你不要妄想一‧步‧登‧天。
幾乎是登高一「吐」
這就是高山症。我的高山症,大約在3300公尺左右會發作。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有次到秘魯造訪印加帝國首都庫斯科——海拔3350公尺,與西藏拉薩相當——突然發現的。但每個人的高山症發作高度不同,通常在2400公尺以上即有此症狀。
我搭機抵達庫斯科約個把小時後,就感受到頭重腳輕了。我心知肚明,高山症發作了。接著,我開始頭痛欲裂(前額)、暈眩、全身肌肉疼痛無力,人也搖搖欲墜,走每一步路都需要吸三口氣——拜託,請不要恥笑我——我連坐在車上也張大嘴巴,想搶別人的空氣吸,偶而也呻吟幾聲,提醒別人我‧還‧活‧著。
在庫斯科街頭,像我一樣慘無人色的遊客很多。我不時看到有人蹲下來,或者倚靠在牆壁——不是尿尿喔,而是以一種很奇怪的音調「嘔歌」這個偉大的印加帝國首都,而且不覺羞恥地吐出穢物紀念到此一遊。我沒吐,卻噁心打顫不停。
更慘的—— 回國後才發現——我在當地留影的幾張照片,都顯露出某種浮屍般的臉色:面部浮腫(手腳亦然)。只差沒七竅流血。
雖然我也猛喝柯卡茶(Coca Tea,提煉古柯鹼或可樂的原料),也只能稍稍緩和一下頭痛。其中最舒服的一天是到印加帝國的秘密基地「馬丘比丘」,因為高度只有2500公尺——可見,治療「急性高山症」最有效的方式是,立即「下降高度」(通常下降300公尺即有明顯改善)。
山不在高,有「藥」則靈
我在庫斯科折騰了三天後,又往海拔4000公尺高的「的的喀喀湖」出征,但這回不搭飛機,改搭火車。因為我估計先前會有劇烈高山症,可能跟直接空降庫斯科有關。不過,隨著火車愈走愈高——從頭疼的抽搐頻率便知道了——人也愈來愈虛脫,我只好想像自己就像一尾逆流而上的勇敢鮭魚,經過了一整天的鐵軌震盪,我抵達湖畔旅館時已經奄奄一息了(我連躺在床上,都懷有某種莫名的恐懼——怕會一‧覺‧不‧醒)。
接下來數天,我猛喝柯卡茶,也服了普拿疼(含有acetaminophen),但效果似乎不彰,整個人就像台灣俗諺說的「頭抱著燒」。後來聽了當地人介紹一種鎮痛祕方:將嘴中咀嚼的古柯葉取出幾片來,貼在太陽穴,才稍稍能喘息,加上我也隨俗在湖中撒了柯卡葉許願——這是進入印加聖湖的儀式——「神啊,請不要讓我頭痛,保佑我旅行平安!」可能心理作用吧,我沒有暴斃在途中,還安全返家向各位訴說這段高山病的過程。
當然,為了下次的青康藏高原之旅, 我去請教了醫師,有何辦法對抗高山症,但很遺憾,他說無法可想,這和體質有關,跟身體強壯與否無關,減緩疼痛的方式就像旅遊指南說的差不多——「躺在床上多休息,少量多餐,多喝水,不要喝酒」——唉,如果完全遵照指示,我乾脆窩在家裡躺在床上算了。不過,書上也預警,如果已經得了「急性高原肺水腫」(也是高山症,症狀會咳出有血絲的泡沫狀痰),則要減少水分攝取,必要時還要打利尿劑排出多餘水分(這可要找醫師診治)。
當然,也有人主張在2000多公尺,先待個二、三天適應,或租袋氧氣,這似乎不切實際。以去庫斯科為例,總不能為了適應高山症,在2000多公尺處先找個機場降落吧?除非,搭車上山。但是,氧氣瓶也不是每家旅館都租得到。
「真的沒其它法子了嗎?」我再問醫師。
「有是有,但不鼓勵,我可以給你開藥——acetaminophen(一種鎮熱止痛劑)或dexamethasone(一種消炎用類固醇),提前一、二天吃,但要完全健康的人才能服用。」聽起來就像吃暈船藥,要先吃,不然等到嘔吐時再吃就無效了。既然高山症這麼痛苦,為什麼還要登高?哈哈,這就是人生寫照嘛——人唯有不停往高處爬,才能突破自己的人生高度,追尋到人生的壯闊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