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俄羅斯因為支持塞爾維亞而捲入戰爭;同一年夏天,15歲的少年納博科夫陷入寫詩的狂熱中。大戰進入第二年,與德軍在東戰場對峙的俄羅斯軍隊死傷超過兩百萬人,沙皇尼古拉二世為了振奮軍心,親上前線指揮作戰,但俄國境內已出現糧食短缺的問題,幾個工業城市開始爆發罷工潮;這一年夏天,不成熟的詩人納博科夫陷入初戀的狂熱中。
遺落童年,打造「羅莉塔」經典
不到兩年的時間,當大戰還未顯現可能結束的跡象,當失戀的痛楚還啃噬著詩人的心,俄國變了天,先是立憲民主派發動的2月革命,然後是布爾什維克的10月革命,由彼得大帝一手建立的俄羅斯帝國崩解,試圖建立西方民主政體的臨時政府失敗,列寧所領導的蘇維埃政權成立。
出身貴族階級的納博科夫和家人失去了所有特權,從此展開終其一生都未曾結束的流亡生涯。被迫遠離家鄉的納博科夫和某些痛恨紅色政權的白俄人士不同,他和蘇維埃政權的過節不在財產問題。他不是恨共產黨奪走他們家的錢和土地,他甚至看不起那樣想的流亡者,他恨共產黨,因為回不了家的鄉愁讓他產生強烈的失落感,失去什麼呢?失去了童年。
離開俄國之後在歐洲的十八年間,納博科夫靠翻譯、教英文、教網球、編語言教材、發明字謎維生,這段期間他用俄文寫詩寫小說寫劇本;二次大戰爆發,他移居美國教書,開始用英文寫作,1954年寫了一個歐洲來的中年教授迷戀未成年美國女孩的故事《羅莉塔》,從此「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這個名字和「羅莉塔」(Lolita)這個名字就永遠分不開。
不過「羅莉塔」遠比「納博科夫」有名。這部既可以說是「聲名卓越」也可以說是「聲名狼藉」的小說,曾先後兩次改編成電影,都是大導演,第一次在1962年,由《2001太空漫遊》的庫柏力克執導;第二次在1997年,由《致命吸引力》的亞卓安.林恩執導。「羅莉塔」甚至成為伊朗女作家阿颯兒.納菲西的繆思,透過閱讀《羅莉塔》和其他遭到當局禁止的西方小說,為當時受到伊斯蘭教義禁錮的女讀者,開了一扇得以呼吸到自由氣息的窗。
召喚超越時空的鄉愁
《 羅莉塔》一書在外國版權尚未受到保護以前,皇冠和林鬱都出版過,皇冠翻成《羅麗泰》,林鬱用的是大陸譯本《洛麗塔》;有了版權保護之後,皇冠並沒有重出,倒是先覺在2000年推出新譯版本,沿用皇冠譯名《羅麗泰》。除了《羅莉塔》的三個版本,爾雅還出過《愚昧人生》(Laughter in the Dark),光復書局也在〈當代世界小說家讀本〉書系收錄納博科夫的選文,這兩本也是沒有版權的。所以在2000年《羅麗泰》重出之前,只有在圖書館才能看到納博科夫的作品。
重出的《羅麗泰》可惜並沒有引起台灣讀者的熱烈反應,值得慶幸的是,出版界並沒有因此放棄納博科夫。六年後大塊推出名氣僅次於《羅莉塔》而且普遍獲得好評的《幽冥的火》(Pale Fire),一部由四個詩篇總計999行詩所構成的小說,由於結構奇特、敘事繁複,對不習慣玩弄文字遊戲的讀者來說,很難一次讀懂。然而喜歡納博科夫的譯者廖月娟似乎是上了癮,一年之後又推出這本納博科夫60歲時出版的自傳《說吧,記憶》。
這本書是作者回憶自己從1903年到1940年生活當中的吉光片羽,充滿了細節的描繪與思鄉的情懷。也許《羅麗泰》的主題讓你感到不舒服,也許《幽冥的火》讓你無法消化,但請不要太快失去對納博科夫的信心,因為當他說起自己的故事時,那些文字會將你帶回到20世紀初的俄羅斯,目睹當時還是俄國首都的聖彼得堡以及住在那裡的納博科夫一家人的生活點滴。
有些讀者已經知道納博科夫不僅是詩人和小說家,他也是一個成就斐然的蝴蝶專家,曾捕獲一種前所未聞的尺蛾,這個品種因此被命名為「納博科夫尺蛾」。納博科夫的文學讀者總是主張他普受好評的科學論文受惠於他的文學天份;他的論文讀者則認為,他的文學作品因為他的科學研究而更加豐富。古生物學家史蒂芬‧J‧古爾德所說的一段話,或許最適合用來做為《說吧,記憶》一書的註腳:納博科夫在文學創作與科學研究的成就,同樣都源自於他對細節、思考與對稱的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