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是心的位置,但是在這個以右為尊的世界中,心與世界的距離就像快樂與悲傷,純真與幻滅一樣遙遠。
圖文作家恩佐喜歡左邊,這是隱藏在他血液中的小小叛逆。渴望被理解,卻又小心地保持距離,就像他的畫作風格,明明是柔軟溫馨的水彩,卻又配上犀利的哲學短文,逼你正視心中的寂寞與困惑。
大學念的是新聞,28 歲才進入圖文創作的領域。從報紙版面的小小點綴插畫開始,10 年來,恩佐不斷將腦中的奇想成形為圖像,將心中的感觸轉化為文字,時而詼諧,時而悲傷,有時溫柔,有時寂寞⋯⋯,這些滿溢的情感一點一滴滲入讀者的內心,「筆尖上棲息著天使的插畫家」,正是暢銷作家九把刀對恩佐的總結。
光與影,是彼此依附的存在,就像人的內心,有天使,也有充滿貪嗔痴欲的獸性。
恩佐作品強大的渲染力,正來自於他的誠實。他誠實地描繪人性的光明,也誠實地面對在孤獨之下,最真實的黑暗,正是因為如此多元而立體的樣貌,讓許多人在恩佐的作品中找到自己,引發廣泛的共鳴。
像天使一樣 撫平人們被理解的渴望
很多人以為,恩佐的作品特色在於探索內心,這是一個美麗的誤會。從小不停搬家、轉學,在動盪的成長過程中,恩佐很早就意識到自己在每個新環境的格格不入,心思細膩的他,從人與世界之間的關係中看到一些疑問。
為什麼我們會感到寂寞?為什麼我追求快樂的方式,和別人告訴我的這麼不同?為什麼我的生存方式,不能理所當然地在這個世界中找到屬於我的恰當位置?人生於世的意義與價值,究竟是什麼?
所以恩佐嗜讀叔本華、遠藤周作、太宰治,以及村上春樹等作家,希望透過閱讀,獲得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共鳴,來自哲學與文學的養分,讓他的作品涵蓋談愛情、幸福、寂寞、逝去的童年、成長的困惑等不同主題,但是根本上,都是描繪人生在世的種種考驗與衝突,在簡單卻充滿力道的短文中,檢驗我們跟世界之間的關係。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卻又害怕成為格格不入的異類。在「以和為貴」、「合群」的價值觀下,許多人在社會化的過程中,被迫戴上另一張面具,不敢發出真實的聲音,久而久之,也忘卻了自己的模樣,但是每個人心中,都埋藏著被理解的渴望。
恩佐渴望孤獨的寂靜,卻也尋求被了解的共鳴,看似矛盾,卻是再真實不過的人性。所以他格外能夠體會,在孤獨的人生中,如果有人能用一種包容與寬厚的姿態與你同行,這是多麼難得的善意?
在妖怪的世界中 找回人性
在他所營造出來的左邊世界中,每個人都有被理解的可能。透過簡單的哲學辯證及淡淡的幽默,恩佐用討論而非宣告定論的姿態,溫和卻堅定地傳達他所看到的世界,他的觀察與觀點。
人生,常常像一艘停在湖中不斷打轉的小船,停滯不前。
雖然在畫中,恩佐總是像天使一樣,帶給世界更多溫暖與善意,但現實生活中,恩佐卻曾陷入陰暗的低潮。「就像壞掉一樣」,腦袋中充滿故事,卻總畫了幾頁就停下,找不到繼續創作的理由。
年輕時,懷抱著出書的夢想,恩佐充滿熱情地向前衝,但是累積了7 本作品之後,恩佐卻覺得人生好像只剩下重複的循環,創作、出書、接受採訪、開始新的創作,再重複一次這些過程。
恩佐的寂寞,來自於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有段時間,他覺得自己不屬於童書界,也不屬於文字界;既沒有大紅大紫,但也不是無名小卒;以圖文作家姿態出道,卻懷疑起自己的故事是否可能有別種傳達形式,渴望突破,卻又擔心自己沒有好到足以創新。
當時的他,困在自己的世界裡,在失去時間與意義的黑暗中爬行掙扎,他開始覺得他人是妖怪,但是在某些迷惘的時刻,他覺得或許自己才是妖怪。恩佐開始想像,
或許,每一隻可怕的妖怪,本來都是世人眼中的正常人,但是當他們的心靈受了重傷,才開始失去人形,也失去了成為人的資格,成為世人所恐懼的妖怪。
故事開始慢慢成形,他建構出一座妖怪醫療所,收容了好多這些「失格」人類,接受專業的治療,等待痊癒後回到正常世界那天到來。有趣的是,恩佐居然在這個集軟弱惡意於一身的妖怪故事中,重新找回久違的釋懷與放鬆。
人性是矛盾的,世界是複雜的,大部分的人就像是被馴養的綿羊,總是跟隨前方的隊伍前進,不敢脫隊;只要跟別人不一樣,就是不合群的「黑羊」,在社會規範的壓力之下,被驅逐到陰暗的角落,或被送到醫院集中管理。
在這個醜陋卻又充滿生存無奈與哀傷的妖怪世界中,恩佐終於找回過去單純愉快的創作狀態,也找回自己成為人的意義。
當我們循著恩佐的腳步踏入充滿妖怪的世界裡,你會遇見妖怪,也會在轉角不小心遇見另一個沒想過的自己,這就是恩佐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