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過這麼一句話:30 歲以前沒接受過正統設計訓練,就沒有機會做設計了!
我不相信這個魔咒。外文系畢業並曾擔任專案管理師的我,2007年,進入了荷蘭的台夫特科技大學(TU Delft, Delft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這個離百年國際企業飛利浦總部100 公里遠的學校,在歐陸被喻為美國的麻省理工學院(MIT),校齡超過160 年,是歐陸相當有歷史的研究型理工大學。
我們常常以「go Dutch」諧謔荷蘭人的小氣,各付各的帳,送禮也寒酸,但某種程度來說,卻代表了荷蘭人講求裡子,是一種務實、現實的行事風格。因為人和人之間相處單純,自然也沒有一堆「回敬」的壓力。而我,就是衝著這個「務實」而來。位於荷蘭經濟金三角的台夫特
(Delft),是荷蘭王室的發源地與安葬地,整個舊城區大致維持百年前的樣貌,漫步舊城,隨處可見荷蘭畫家維梅爾(Johan Vermeer)筆下的台夫特運河風光與高窗,讓人有時空錯置的幻覺。對歷史的保存,不代表荷蘭人的保守,相反地,他們非常重視眼前的一切,還有對未來的憧憬。
不只講理性 彈性也落實生活中
與海爭地數個世紀,荷蘭人發展出紮實的工程技術,他們以現代化的風車取代舊風車,而利用強勁北海海風取得的風力發電也成了荷蘭經濟的一大支柱。不過,荷蘭人不滿足於安定的現狀,過去大洪水的陰影以及海平面不斷上升的事實,時時提醒著他們必須面對有朝一日土地再度消失的危機。於是,船屋、水屋以及水上城市的規劃,常常出現在學校研究以及政府單位規劃的主題。
「求生存」式地對未來的想像,最好的例子,就是Schiphol 機場。Schiphol 機場位於首都阿姆斯特丹近郊,不僅是全世界最大的花卉競標與物流中心,現在更導入電子式快速通關設備,準備角逐歐洲最大旅客轉運機場的寶座。
繼承了荷蘭人務實的精神,台夫特工設學院務實的教學與市場導向的設計方法,我認為非常符合正在覓求製造轉型品牌的台灣產業。
走進我就讀的工業工程設計學院(Faculty IDE,Industrial Design Engineering),開闊的矩型門面裝飾著錯落的框窗與光感式遮陽板,猶如理性元素的拼貼。理性,立即反射並主導了我在台夫特兩年的生活中。
「為什麼有一條這麼粗的斑馬線?而且還以整齊的斜角劃過我們實作的大工廠?」
在工設學院大樓正中央,學生製作模型和展示作品的天井式工作區,出現這樣突兀的斑馬線,是我對這個學院的第一個不解。
這條罕見的斑馬線,象徵著荷蘭學習必要的理性。這條線將每天上百個學生穿梭實作區畫出一道安全距離,並將路權讓給其他師生與
職員,就像城市交通號誌的紅綠燈一樣,一切在有序中,務實發展。
務實,也包含了隨機應變的彈性。將工作台和設備一撤,這個院館中央偌大的空間瞬間成了期末作業展示、party 的活動舞台以及企業徵才的最佳場所。重策略設計 開發新產品新市場很多人問我,「為什麼來這兒學策略產品設計(SPD,Strategic Product Design)?什麼又是「策略設計」?
雜誌編輯以及管理的工作背景讓我很篤定,學會畫畫並不是從事設計唯一法門,在競爭激烈的全球市場中,還得學會管理、研究、市場等等面向的語言。不然產品怎麼賣?賣給誰?
2006 年當我決定出國進修,全世界竟然沒有第二間學校提供類似的課程。由於太過「前衛」,我也不需再學第三外語,並且內容符合我的需求,帶著企圖心申請入學,而學校也很快地在一個星期後通知我:你得到入學許可了!
捲起袖子,手裡拿著麥克筆努力畫著新的掃瞄機概念⋯⋯第7 個、第8個,終於我完成了11 個產品概念。「ank you, Allan. You really did a good job!」事實上,我剛結束另一組SPD 同學設計的實驗。學會許多研究方法,正是策略產品設計的特色之一。
策略產品設計談的是市場導向的新產品開發。以辦公室地毯為例,我們得去調查有哪些競爭品牌,分析所有競爭優劣,調查消費者使用習慣,找出區隔市場,透過設計方法創新產品功能或服務,估算新產品的獲利曲線與現金流量,擬定上市策略,打行銷戰等。
如果只談設計,我們可以創造一堆很有趣的概念,但是結合了策略思考,結果可以是開發環保、可回收重製材質的新地毯,採用租賃與換新服務的方式,降低生產成本,不僅創造新的、成功的產品,也創造出新的市場。
團隊行動學 貢獻專長討論再修正
來到台夫特,我見識到什麼是有效的團隊合作(teamwork)。除了最後半年的畢業專案,我的行事曆,經常被團體討論填滿,而這只是最基本的訓練。
在畢業專案前半年,我們都得參加一門叫做「整合設計專案」的課,總共12 學分。這門課要求來自策略產品設計、整合產品設計以及互動設計三組的學生共組一個5 人的團隊,參與包括飛利浦等私人企業提供的案子,學生除了專業不同,連國籍都不同。
另一個選擇,是改修全校學生都可參加的「設計挑戰」課程。我遞出履歷,經過審核與面試後,參加了荷蘭網路公司Tam Tam 的案子,成員共有4 位,兩名來自策略產品設計,一名資訊科技,另一名來自科技與政策管理。
這個案子要求我們設計出一個新的「開放公司」的概念及介面,要讓這家公司100 名員工、兩個相距100 公里的辦公室以及所有的客戶都能改善溝通的問題。案子很正式地在Tam Tam 的上海廳會議室展開,我們獲得一間屬於自己的研究室,每週20 小時的工作裡,至少必須有10 個小時在公司內進行。經過兩星期的初步研究,我們擬定兩階段的專案計畫。Tam Tam也指派了一位負責人參與我們的研究及設計工作,並且每週評估我們的進度。
「我認為開放式的創新是這個案子的核心。」「沒錯,但那會讓我們的設計變得很棘手!」講求極端個人主義的學生,爭論絕不相讓,幾乎在每一次的討論中,我們都有激烈的辯論。
要讓個人意見可以被團隊接受的最好方式,就是把答案找出來,讓大家相信。我們找出解決衝突最好的模式,就是每個人都貢獻自己的專長,然後討論這對案子有什麼幫助,然後去修正以符合專案目標。
我們訪問了Tam Tam 的客戶,將客戶的想法帶到Tam Tam 內部的workshop 中。也做了內部問卷調查,並根據幾名被稱為「網痴」的員工的建議,將熱門的Twitter 和LinkedIn 介面結合在我們的設計概念中。
最有趣的是,我們將設計好的介面雛形直接讓TamTam 的員工使用,最後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調整程式碼。
這樣的作法,不僅激起Tam Tam多數員工的興趣,也引發了他們對於研發新工具的熱情。最後在學校的發表簡報,Tam Tam 老闆親自送了我們一人一瓶香檳。我們沒有獲得第一名,但這是一個很成功的案子。中國人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的道理,我在荷蘭得到驗證。
向趨勢看齊 沒有不能用的設計
艱困的環境,對於荷蘭設計是一個嚴格的考驗。荷蘭的怪風是相當有名的,奇怪的大風四面八方不定向而來,倘若伴著雨水和濕冷的空氣,最叫人受不了。對抗強風的荷蘭經驗,讓同是工設學院畢業的Gerwin Hoggendarn,設計出得獎的SENZ 雨傘。
這把傘經過嚴格的空氣力學計算,將傘頂中心向前位移創造出不對稱的傘邊,加上纖維骨架的輔助,將風阻降到最低,經過測試,即使在10 級的輕度颱風(每小時100 公里)下也不會開花。好的設計,不需向傳統妥協。
SENZ 顛覆了人們對傘的看法,也創造出新的用傘經驗。台夫特大學的創新取向,正是以解決問題為出發點。而除了解決問題,荷蘭人的設計也是著重未來的。
在一個名為「c,mm,n 開放資源行動力」的汽車設計聯盟中,任何人都可以免費採用這個團體中既有設計概念,並提出更先進環保的概念車設計。
在台夫特,我們採用ViP 的設計
方法。我和一位比利時同學嘗試去改造現有的mini cooper。我們先分析mini cooper的種種特質與人車互動,並往前推敲未來15 年
後的使用情境。為了讓概念更跳Tone,我們引用法國街頭運動Parkour 的概念。Parkour 讓人可以在都是叢林中快速移動,安全脫身。用這個概念,並結合我們對未來社會趨勢的研究,提出未來5 到10 年人車互動的劇本(scenario),並一次次檢驗設計概念的合理性與創意。
最後的設計,我們採用了電動車的概念。除卻不必要的內燃引擎空間,可變結構的車身不僅增加駕駛及乘客的可視範圍,在車內的活動與保護也提高了不少,達到小車在城市移動的自由性與安全性。
兩年的荷蘭經驗,讓我對設計工作更加堅定,更希望能在台灣企業轉型的階段有所貢獻。而我相信,務實與團隊,是邁向這條路的不二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