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的1月10月,海南島的三亞市,從中午開始陸續湧進來自中國大陸各地方、超過一百位的媒體記者。在這最南端的重點城市,明基電通正在舉行「中國大陸產品策略會議」。這是自 2001年,明基電通在蘇州宣布推出自有品牌 BenQ後,在中國規模最大的一次公開活動。
因為與西門子( Siemens)的合併破局,當時這場會議,明基決定中國大陸的戰略價值在最高等級。
「在德國輸的,要從中國大陸贏回來!」說這句話的,是明基電通中國區營銷部總經理曾文祺,他是這場逆轉戰役的總指揮,也是明基電通在中國的看板人物。這年,他告訴自己,要帶進新台幣 3百億元業績,達品牌營收的三成。
兩段轉折 IT牛仔到電影業救火員
一年多後,他卸下總指揮角色,從這場戰役的最前線,被調回大後方的台北明基電通總部,坐鎮在基隆河畔的高聳玻璃帷幕辦公室,擔任全球策略規劃室總經理,負責產品行銷策略規劃及業務整合;最近,剛為明基友達集團完成電子書的產品規劃。
上個月開始,他又扛下集團進軍電影業的救火員,接下明基友達集團投資 5年的得藝國際媒體總經理一職,要讓李焜耀的文化創意夢,能夠加速實現。此時的他,又回到戰場上的第一線,雙肩扛下逆轉電影公司的成敗,就像是 12年前,他隻身前往中國大陸,花了 6年的時間,打下明基電通在對岸的上百億業績。
這是曾文祺的兩段故事,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生經歷,從掌管 700人的業務區總經理,轉戰幕僚與掌管電影公司,外人看來,心情肯定複雜,但是他不認同,「我很幸運,能夠在年過 50之後,還可以延續自己在中國的 12年經驗,以及個人的興趣,為自己、家人、公司再寫下一段精采故事。」
說得灑脫自在,但這場人生轉折,曾文祺面對的不只是工作調整,還有因為長期積勞,引發的身體警訊。在大陸 12年,不管是飲食還是生活步調,全都處在「高度消耗」的處境,回到台北健康檢查的結果,一條心臟血管出現阻塞情形。
活出能量 生命特質延伸到生活「困而知之。」曾文祺開始運動。每天走樓梯、騎腳踏車上下班的他,公司與家裡間一個多小時的來回,
把自己曬得黝黑,顯得精神奕奕,「讓自己保持能量,才能活出新的生命力!」
家住大稻埕淡水河旁,公司在基隆河畔,曾文祺形容,這是台北市最美麗的河道,因為上班時間早,下班又比較晚,所以沒有太多人,空氣非常清新,騎起車來很輕鬆,欣賞台北市的角落之美,「我很難分享這種感覺,但這兩段時間,是我每天最快樂的時候。」
「人生,就是要活對故事,管理時間,更管理能量。」當我們提到這概念時,他立即有了一套新的詮釋,「管理能量很重要,但那是物理學的名詞。」清大動力機械研究所畢業的他解釋,生命有兩個重要特質,就是新陳代謝與繁殖。
人類繁殖下一代,從他們身上重新學習生命的意義,了解尊重與關懷;另外,每個人也需要新陳代謝,就像他每天騎車流汗,假日帶張悠遊卡,跑到哪裡累了,就搭捷運回家,非常隨性,「這是我最新的心得。」他很有心得地說,不論是企業或是個人,都可以從這兩個特質,延伸出去。
勇於挑戰 隻身前往大陸打江山
1994年,曾文祺加入明碁電腦,擔任第一代光碟機的產品經理,負責把機器賣到全世界,這是光碟機的輝煌時代。兩年後,明碁電腦決定進軍大陸,問了幾位比曾文祺資淺的幹部,意願都不高,他看到機會,沒有妻小的他,自願爭取,長官考慮許久後,沒有其他辦法,只好讓他一個人去大陸打江山。
離開自己習慣的舒適區,曾文祺形容,「公司的繁殖,讓他能夠新陳代謝。」將台灣的工作,交給接棒者,展開下一個新的生命故事。
到了中國大陸後,從液晶螢幕開始做起。被對岸媒體稱為「 IT牛仔」的他,不斷地進行拓荒,從北京、上海與廣州等一級城市,一路打到二、三級,甚至是四級城市,從蘇美、國寧等「國包」通路商,一路接觸到「省包」,將大陸的業績,一路拱到第二名,在明基電通五大業務區裡,僅次於向來貢獻最多的歐洲區。這是曾文祺的輝煌期。
但是,總經理做久了,每年的工作都在重複上演,讓他的衝勁不若當年勇猛。他表示,在大陸多年,培養出很多子弟兵,讓他們馳騁在戰場上,透過他們,曾文祺就可以執行很多策略,完成任務。當組織慢慢地擴大到 700人時,他跟前線愈來愈遠,愈來愈感受不到戰場上的肅殺之氣。
這個時期,他無法進下心來看完一本書,也無法繼續他從事多年的寫書興趣,「這就是老化的象徵,因為人事時地物都太熟悉,我變得只會回憶,」他強調,「我喜歡做有挑戰性的東西,只要進入重複,我就想交給接班人做。」因此,他不斷地在繁殖幹部與新陳代謝的交棒,維持職場生命的延續。
看得豁達 新陳代謝就有新生命
然而,就在明基電通宣示,要在中國放手一搏,筆記型電腦、液晶電視與手機三大產品線全部展開後的一年,曾文祺隨即被調回台灣,由台灣區總經理洪漢青接任。在總經理李文德的說法中,這次輪調,是明基電通培養高階管理人才計畫的行動之一,外界當然很好奇,真實的情況是什麼,曾文祺笑著說,「這都是小故事,人生還有很多大故事可以寫。」
「對我來說,每次的新陳代謝,就會有新的生命力,不管在身體或是心理,儘管本質沒有變。」坐在明基電通總部一樓會客室裡,台北正因今年第一個蓮花颱風,時而大雨,時而放晴,喜歡往前衝的曾文祺,肯定在經歷這些新陳代謝時,內心也出現陣陣起伏。
12年來,他的工作、生活都在大陸,現在回來台灣,過去在蘇州電視台擔任主播的老婆與兩個小孩,也跟著搬回來,對曾文祺一家人來說,都經歷一次劇烈的新陳代謝。「你們沒有提到新陳代謝,如何連接到生命意義,但是我的故事與詮釋,能夠把這層道理說得更明白。」浸淫在老莊思想的他,近年對於名與利,願意看得豁達些。
人,總是要新陳代謝,組織也是。
再披戰袍 今年不賣 3C賣電影
曾文祺話鋒一轉,談到集團董事長李焜耀。當年,李焜耀接手明碁電腦後,從規模不大的小公司,經歷改名、品牌、併購西門子手機,一直延伸到現在的明基友達集團,旗下這麼多上市櫃公司,也培養出很多管理人才,這都是繁殖與新陳代謝的過程。
「我的運氣很好,在董事長不斷往外探索的過程中,我有機會被派去做先鋒,」他表示,「如果你所在的企業,是一個外向型企業,你就要主動爭取嘗試新的事業,不要戀棧現在的工作。」
主掌電影公司,就是曾文祺積極爭取而來。
去年中從大陸回來,完成電子書的策略規劃後,今年 6月,他接掌得藝國際媒體總經理,這是由盛保熙、李德立與楊詩嘉 3人所創,2002年在美國洛杉磯成立,以投資好萊塢電影為主,2004年將總部遷回台灣,明基友達集團旗下的達利投資入股,與行政院國發基金為大股東,另有台新與中信投資,董事陣容非常堅強。目前實收資本額約新台幣兩億元,董事長為達利投資指派的張彥姝。
首次談及電影公司規劃的曾文祺強調,明基品牌的基因( DNA),向來定位在生活型態的品牌,提供消費者歡樂,以這個為核心價值延伸,就跟每個人的生活息息相關,其中文創產業,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在南京與蘇州投資設立的明基醫院,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日本新力(Sony)也是生活型態的品牌,這樣比較容易理解,為什麼我們要做這件事。」
發揮所長 職場生涯重新寫故事
曾文祺分析,目前大陸電影票房規模是全球第10名,北京、上海、廣州等三大都市占七到八成的比重,跟12年前的大陸電腦市場一樣。
可是12 年後,三大都市占不到三成,其他七成在廣大的二、三、四級城市,加上中國大陸百萬人口的都市有八十多個,住在這裡的民眾,未來都是主力,所以票房會成長很快,絕對有機會到全球前三名。因此,曾文祺的大陸經驗被倚重,加上喜歡寫書的興趣,「我的能力與價值觀,在這裡都可以發揮,是適當的人選。」他為自己的定位,規劃清楚。
曾文祺很清楚,這個故事不好寫,但是他的加入,與原本這家公司擅長的好萊塢投資、台灣製片形成鐵三角,中國大陸是未來戰場,「如果我們去大陸失敗,全部人都會失敗,」正在寫新故事的他強調,「我們的DNA 已經比別人強很多,如果失敗,只能怪自己。」
「50 歲後的人生,實在是太幸運,」曾經雄霸中國大陸市場的曾文祺表示,「你看到的都是困難,我看到的都是機會。」對他來說,「我沒有Loss(失去),我只有Gain(獲得)。」只要活對故事,管它是哪個故事,曾文祺的一生,都是精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