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位哲學諮商的同事,是一位在摩爾達維亞公國的大學任教的哲學系學者Alex,前一陣遇到自己不能解決的困境,於是我陪伴他一起去巴黎見我們的老師求助。
「我的人生被什麼卡住了?」Alex問老師。
跳過中間的細節,最後找到的答案是這樣的:Alex已經習慣了躲在大學的圖書館裡,用大量的閱讀跟學術研究逃避面對自己。換句話說,他認為自己「被卡住」,其實是「主動逃到洞穴裡面」的必然結果,所以他非但不是對自己的人生無計可施,而且還非常容易解套:只要停止逃避,走出去就好了。
Alex豁然開朗。我在那同時,見識到清晰思考的能力對於「心態」(mindset)改變,能夠幫助人產生完全不同的視角。
當我最近在閱讀心理學家卡蘿‧杜維克博士(Carol S. Dweck, Ph.D.)的「心態致勝:全新成功心理學」(Mindset:The New Psychology of Success )這本書時,也有類似的感受。
無論是心理學、還是哲學,只是一扇不同的門罷了,至於推開門後面,那個讓人感到豁然開朗的世界,其實是相通的。
一個世紀前美國作家Elbert Green Hubbard說,「如果生命給你一顆檸檬,你就把它拿來做成一杯檸檬汁吧!(When life gives you lemons, make lemonade.)」直到現在,一般美國人遇到逆境的時候,也還時常拿出這句話來彼此勉勵。檸檬本身酸苦,但檸檬汁卻酸甜好喝,對我來說,這就是「心態改變,世界就會因此改變」最淺顯易懂的例子。
日本茶道有「一期一會」的成語,原為日本戰國時代安土桃山時代著名的茶道宗師,人稱茶聖千利休說過的話,記載在弟子山上宗二所著《山上宗二記》中的〈茶湯者覺悟十躰〉中,原意是在茶會時,從進來的第一秒鐘到離開的最後一秒鐘,都要領悟到當下的時光無法重來,是一輩子只有一次的機會,所以無論是賓客還是主人,都要各盡誠意,珍惜身邊的人,重視每一次的茶聚。
後來學習日本武道的人也用「一期一會」警惕自己,不要以為下次還有機會而掉以輕心,萬一疏忽大意,萬一一刀斃命,就沒有下次了。
對我來說,如果決定與一個人見面,那就要非常專注、要有所準備,因為這很可能是這輩子我們的第一次見面,也是最後一次見面,所以與其隨便見面,或是見面了也無法專心,眼睛盯著手機螢幕,心思飄在遠方,還不如不要見面。
我身邊那些對於一期一會,一日一生感受特別深刻的,往往鬼門關前走過一遭、撿回一條命的人。
他們每天早上醒來,都像是車禍昏迷三個月以後突然醒來那樣,對活著本身充滿喜悅,對身邊的人充滿感謝、是對世界充滿好奇,無論有再大缺陷的生命,每天早上能夠醒來都是一場新生。
意識到每天都是新生的第一天,也是死前的最後一天,才知道每一個現在,竟是如此珍貴。這中間的區別,正是「心態」。
我身邊有一些朋友,時常會感嘆自己時運不濟,或錯過了什麼一去不回的好時機,懊悔之餘,也羨慕我總是那麼好運氣。
「咦?你真的覺得我運氣很好嗎?」我總是逮住機會問說這些話的朋友,「我這十五年來,根本是在泰國、緬甸工作名符其實的台勞,你要跟我交換嗎?」
沒料到我這麼說,每個原本覺得我是幸運兒的人,仔細想一想以後,都默默搖頭。
在還沒有這麼描述之前,許多人之所以覺得我很好運,其實並不是因為我做什麼都心想事成,實際上,我在二十歲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四十歲時的人生,會在東南亞落地生根,並且在農村的大太陽下工作。同樣在NGO工作,我每個月的薪水,可能只有美國政府援助計畫案同事的十分之一不到。之所以讓人覺得我很幸運,其實跟客觀條件沒有什麼關係,而是因為我喜歡我正在做的事,「心態」幫助我看到生活的美好滋味。
從這個角度看來,我果然是個幸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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