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最近出現了兩極化的未來預測。其一是發表於「文藝春秋」,水木揚氏所論著、極其悲觀的「二0二五年.日本之死」,另一個,是日本經濟研究中心所發表、持審慎樂觀論的「二0一0年.日本株式會社決算書」。
水木氏把一九八六年至二0二五年之間的日本,以每十年為一時段,區分為狂亂的時代、閉塞的時代、衝擊的時代以及崩潰的時代。最後,日本將於二0二四年解體,以悲劇的收場注解這個國家的終結。
水木氏的主張,雖是以近似小說的形態發表,卻絕非是荒誕無稽的煽動言論。他是根據現實的政治、經濟表象及性格,以合乎日本的思考邏輯所推演出來的。
首先,水木氏假設一九九六年美國大選中,尋求連任的柯林頓將敗給共和黨。而共和黨基於民主黨對外政策種種失敗的殷鑑,轉而採取新門羅主義,獨善其身而不再過問擾攘的世局。
如此一來,對日本而言,戰後數十年間來自美國有關貿易及高科技的磨擦與競爭壓力,將頓時獲得解放。
國際觀短視症
這可能就是惡兆的開始。深具悲壯情懷的日本民族性,一向在面臨外在壓力時,不是神風似地迎向挑戰,就是戮力於內部改革,以適應新的客觀環境。反之,在沒有外來壓力衝擊的時候,其內部的興革很可能因欠缺催化劑而延遲,或甚至於停頓。
對政治層面可能產生的影響,就是具國際觀、主張行政革新的人,將成為非主流派。而以官僚體系為中心、深以戰後日本經濟復興與科技發展成就自負的族群,透過狹隘的民族情操,將灌輸日本式的自我優越感。在獲得安於現狀的民眾附和認同之後,造就了全國性的國際觀短視症。
由官僚主導的政府體制中,保守主義也隨之蔓延。原可促使日本更進一步發展的,諸如新國際機場的建設、光纖資訊網路的開發等重要經建政策,都會輕易地被一句「財源不足」的慣常台詞否決。這種現象再三出現後,不僅果然「財源不足」,連智慧之源也將隨之枯竭。
產、官、民各界的風氣,都流於安逸地固守既得權益,「師」、「家」、「匠」的精神也逐漸蕩然。一心想從事於生產與創造的企業,都成為異類而不得不往海外出走。
總體競爭力的弱化,使日本的經常收支在二00六年以後成為赤字,日幣匯率在二0一0年時,將下跌至三六0日元兌一美元。其後,由於政府持續的保守與無能,而陸續發生原非意外的天災人禍,甚至產生了經濟難民。
至此,較為偏遠的沖繩及九州,首先宣布脫離東京而獨立。到二0二四年,全日本分成二一二個共和國,而二0二五年則終結了「日本」。
以上是水木氏所推演的結果。
日本經濟研中心的預測,則與水木氏的推演完全背道而馳。
經研中心推算西元二000年前後的日本經濟成長率,仍可維持在二.七%到三.五%之間的高水準。而在二0一0年時,平均國民所得會提升到四萬美元,將近目前的兩倍之多,遙遙領先美國的二萬七千美元,成為世界的首富之國。
經研中心歸納了從一九九0年到二0一0年之間的變化狀況如下:
(1)提供勞務生產力的女性與高齡者將持續增加。
(2)以東京為中心的集中現象將會停止,而成為以地方主要都市為區域核心的「多核化」分布。
(3)產業以資訊業為中心,再度蓬勃發展。
(4)假日的增加與勞動時間的縮短,使日本的勞動條件趕上歐美先進國家的水準。
(5)有效的財政效率得以維持財政平衡。
(6)以成熟的政治智慧逐步解消國際磨擦,並且承擔相當比重的全球性經濟發展的負擔。 以上兩種推測,都不具必然性或否然性因素,都有其必要的前提條件。重點在於今後日本對世局演變的著眼點,與其自身的革新應變能力。
恐龍的生理機能
日本經濟實力的現況,是構築於豐沛的民間儲蓄與外匯存底,具有先進的設備與高品質的人力資源。日本沒有理由不能突破現狀,遍布於產、官、學的眾多有識之士,極可能帶動日本下一波急速的興革與發展。
然而,最近三位的日本首相,都以商揭行政改革旗幟而起,卻也因個別因素,致使行政無功而倒閣下台。其癥結在於,巨大的既得利益力量與僵化守舊的官僚體系,淹沒了洞察與應對世局應有的政治氣度與智慧。
日本若無法從內部興起革新現狀的自覺與能力,當國內外之間的矛盾累積成相當程度的重壓時,就會一如恐龍空有龐大而老朽的生理機能,卻徒然無能適應環境演變一般,應驗水木氏的預測,誠非危言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