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灣傳統的喪葬禮儀中,我們都不難看到「孝女白琴」的身影,那種為了陌生人而哭、驚聲嚎啕的模樣總是令人印象深刻,這種「哭喪女」文化,在亞洲、南美、非洲等地都很常見,在傳統禮俗上,它有著不可取代的歷史意義。
民風保守的鄉村,「哭」往往不只是情感的表現,它是個重要禮儀與根基,用以表示對亡者的悲慟與尊敬。不過,在告別式上,家屬可能因為眼淚早已流乾、情緒沉重等因素哭不出來,這時候,家屬就會請到「孝女白琴」來代哭。
她們的哭,不是隨意大鳴大放,而是依據禮俗的傳統與時程,表示對亡者的感念,甚至穿插不同的祭文,祝福在來生旅途能安然順遂。
孝女白琴對某些人來說也許矯情、也許刻意強作悲傷,但你不知道的,是她們背後每一個感人的故事。
自幼喪父喪母 12歲開始「半工半讀」
當妳第一眼看到劉君玲,肯定會對她的外型感到印象深刻──嬌小的臉蛋、迷人的大眼與陽光般的笑容,讓人不自覺會想多看幾眼,很難想像的是,這樣陽光般的女孩,其實在殯葬業已經工作22年,更從小小的孝女白琴,做到現在自己開了一間婚喪喜慶人力公司,她那段艱困的童年,造就她現在堅毅、勇敢的個性。
1982年,劉君玲誕生在一個傳統殯葬業家庭,從外婆那一代開始,就一直在地方上為鄰里間的喪事奔波,在那個不景氣又艱困的時代,殯葬產業並沒有受到重視,更不會有學校專門教授生死文化。許多家屬面對她們,不免也會抱以異樣眼光看待。
在她10歲和14歲的時候,母親與父親相繼過世,自幼,劉君玲就在外婆與姊姊、哥哥的照顧下長大。姊姊大她12歲、哥哥大她6歲,在家中的地位,其實就像她的父母親。
因為家境並不優裕,生活開銷與負擔又大,12歲那年,在那個孩子最應該是無憂無慮、開心玩樂的年歲,她就開始了她「半工半讀」的生活──清晨4點就起床準備,待所有喪禮儀式都告一段落後,8、9點再急匆匆趕到學校上課。
老師與同學霸凌 失去學習樂趣
因為常常遲到,老師對她的印象並不是很好,加上因為工作剛結束就濃妝豔抹的打扮上課,老師甚至還羞辱她是個「雛妓」,同學也因此開始排擠,笑她就是個三八、整天跟別人亂搞。
在如此的環境下上課,沒有人會開心快樂,於是,她漸漸對學習感到抗拒;加上奶奶觀念保守,認為女孩不用學習太多,「在家幫忙就好,」國中時他便毅然輟學,專心在家中幫忙,躲掉那些校園中的流言蜚語。
從小,她在奶奶的教導下,學習不同的喪葬禮儀和文化,也在耳濡目染接觸下,逐漸培養出對喪禮的深度與內斂,才10幾歲的女孩,就懂得牽亡魂陣頭,有時還要特技花式表演,下腰、咬錢、咬水果樣樣都來。這除了是為了讓喪禮的氣氛能夠緩和外,也是希望亡者能好好步入人生另一段旅程。
把亡者當父母 練就「說哭就哭」的能力
劉君玲說,在那個年代,正是歌仔戲逐漸沒落的開始,18歲那年,她開始正式成為孝女白琴,堪稱當時業界最年輕的女孩,並與其它歌仔戲下戲台後的演員一同努力。
畢竟在那時,很多演員在傳統歌仔戲停滯後找不到工作,便開始轉往喪葬的孝女白琴發展,因為她們會演,表情也有張力,雖然背後的原因令人感嘆,但著實為這塊展業注入新活力。
而沒有背景的劉君玲,花了很多苦工在「說哭就哭」的情緒上,她形容,一開始在學時,因為怕哭不出來,擔憂被家屬罵,會轉換情緒,把每個亡者都當成自己死去的父母親,「很容易心情就不自覺得潰堤。」
她認為,孝女白琴在這社會上,有著不可取代的重要意義,特別是在現代人家庭互動冷漠、不輕易表達情感的民風下,她們有著觸動人心的關鍵作用,因為只要有那個氣氛在,家屬很容易就宣洩情感。
為了真實投入在每一場喪禮中,她會先去了解每一個家庭不同的故事,藉以讓自身情緒也湧入,自然的表達「哭」的神情。
從小投入工作 自嘲「沒有童年」
兒時的劉君玲,當然也有過一段叛逆的時期,姊姊對她的家規是「一個月只能跟朋友出去一次,一次最多4小時」,她笑說,「小女孩隨便逛街都會超過那個時間了,怎麼可能夠啦!」加上她每天看朋友都能自由的出去玩,自己卻天天要幫家裡工作,她決定翹家,躲開當時她不喜歡的一切。
在15歲翹家那段時期,她賣過鞋子,也曾在火鍋店打工,晚上就睡在朋友家,過著一段非常自由,但也沒歸依的辛苦日子。直到有一天,朋友打群架,被帶回警局的她因為要請監護人領走時,才讓家人找到。
奶奶為此,還在警局跟她起衝突。後來在姊姊的規勸下,她才轉念,「畢竟,那是家人代代賴以維生的職業,我要把它發揚光大,改變目前現況才是最好的方式。」
成立人力公司 業界女性創舉
23歲那年,她決定要跟別人做出不一樣的東西,於是就開始往司儀、襄儀師領域學習,同年還成立「君玲人力」公司,負責承辦婚喪喜慶大小事,不管是開幕、招待、喜事、廟會都不難看到她們的身影。是女性在這行業最獨創也最嶄新的創舉。
在這個以全女性為主力的公司中,訓練了各個在婚喪喜慶領域都有傑出表現的人才。從遺體縫補、遺體化妝、陣頭、禮儀師、臨終關懷、告別式籌辦等皆一手規劃,一開始雖然成績並沒有很漂亮,但靠著對亡者貼心的照顧與細心,很快的就打出自己的口碑,就連《Discovery》頻道都特別專訪她。
她聽了很多的亡者故事,也見識過大大小小的喪葬場面,最令她感念的,還是「把握當下」的重要,「人生,很多時候是還沒有準備就走了,因此,我們不要去計較太多小事,好好的活出出當下最美的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
(部份圖片提供:劉君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