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日晚九時不到,在那院長家不到六坪的小客廳中,聚集了七位朋友。其中有民意代表,有道義之交,也有與他共事多年的同僚。
他們都已經風聞在上午與總統五十分鐘的約談中,總統表達了不會再提名他擔任行政院長的意思。總統同時也告訴郝院長,仍盼望借重他,希望他擔任國民黨內將設立的中央政策指導小組召集人,以及十四全修改黨章後增設的副主席。
院長還沒有回家,這些明友在閒談。與其說「他們失望」,不如說「他們為院長鬆了口氣」。他們讀過張作錦先生在那一期「遠見」上寫的文章「請外省政治人物全數退出政壇」。
決不戀棧
在立法院裡,以及在選舉期間,他們認為郝先生幾乎是一個人承當了對國民黨政策的批判以及加諸於他個人的羞辱,也只有他敢對這種反對論調硬來硬去。在野黨的批評還可以理解;國民黨內同志的攻擊,如何解釋?
兩年半來,具體的成績如治安、經濟或長、嚴查逃漏稅,都呈顯在國人眼前;無形的改善如公權力、公信力、政府效率也是有目共睹。因此,不論是那一種民意調查,大多數的選民都肯定行政院的施政表現。
現在,總統如果有更合適的行政院長人選,正如郝先生私下(以及公開)所一再表示:「我決不戀棧。」他常嚮往:「卸任之後可以多打高爾夫球、多旅行、多與孫女在一起,以及有時間多看書及寫些東西。」
九點零五分院長偕王昭明秘書長一起回到了家。院長表示歉意地說:「張學良先生請吃晚飯,遲了些回來。」從他親切的寒喧中,不會知道他今晚的遭遇就如兩年半前的李煥先生一樣--當事人是一樣的鎮靜,旁觀者是一樣地覺得:「說意外也不意外,說不意外也意外。」
王秘書長首先重覆了次日會見報的總統府新聞稿的要點。並且強謂:「院長認為新聞稿中不必對行政院有所稱讚,也不必提他出處的安排。」
郝院長補充:「我本來在去年十二月十九日選舉投票結束那天的下午五點,就要公開宣布辭職的,早一天與總統見面時,談及這個決定,總統說:「等選舉完了再說。」而耽誤。」
對早先外傳請卸職後的郝先生擔任國家安全委員會副主委的安排,郝院長說:「我告訴他們,不要為我的出路費心。」
既然郝院長不做院長,誰去做呢?有人說:「林院長很合適。」也有人說:「找連主席也好,這樣行政院施政的責任,總統府都無法推卸。尤其沒有郝院長做擋箭牌後,所有民意代表的責難就是一箭雙雕--府院變成一體。」
只求改革,不計職位
話題轉到李總統對郝先生在黨內的安排。郝先生自己先堅定地說:「今天的黨需要改革。做為一個國民黨員,義不容讓地要為黨的改革出力。我自己一直認為,只要能為黨有些貢獻,什麼職位都可以,義工也可以。而且,我不會拿黨一分錢。」
王先生以他擔任秘書長的經驗補充:「沒有黨的支持和配合,誰當行政院長都吃力,尤其下一會期。」
郝院長又展現了他旺盛的企圖心:「如果李主席要我來為黨服務,我就必須全力發揮黨政密切配合的精神,否則行政院的施政就會處處遭遇困難。」
郝院長在思考如何以黨的力量推動政務時,有人在提醒他:「這一個指導小組是體制外的組織,除非制度化,否則不易發生想像中的功能。」
當大家還在不斷討論這個小組到底能否發揮功能時,郝院長二次打斷討論,轉換題目:「我很關心國民黨的立委在立法院如何團結一致,使執政黨的政策能順利推行、行政院提出的法案能順利通過。」
時間快接近十一時,大家正要起身告辭。主人說:「新年快到了,吃些年糕才走。」郝府顯然沒有留宿的傭人,二十分鐘後,長媳與長子端出了點心,剛結婚的老二也來幫忙倒茶水。
寒風細雨中,走出郝府,已是午夜。「新新聞」的攝影記者還耐心地等在門外。
什麼時候,我們才會有雨過天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