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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業趕搭政商大橋

許彩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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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彩雪

1993-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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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業趕搭政商大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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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出自 1993 / 6月號雜誌 第084期遠見雜誌

當李登輝總統在三年內第四度更換閣揆,聞風而起的企業界,跟著忙於搭建一座座新的政商橋樑。

造橋運動

第一座橋號稱高爾夫球橋。早期政界高爾夫球隊,主要是由一些財經官員組成、偶爾穿插少數工商界人士。從李登輝擔任省主席開始,「主席盃」的成員中,企業界的球友就多了起來,並且一路跟著李登輝升級到打「總統盃」。

另有一支球隊圍繞著連戰組成,工商界球友隨著連戰年齡降到企業界第二代。連戰升任行政院長後,這支球隊也將改稱「院長盃」。旁支則有以部長級首長和企業界中生代組成的致遠隊、大蟲隊。

非正式的球隊甚至有制度化的新趨勢。二月底,全國工業總會正式成立高爾夫球聯誼會,由理事長許勝發領軍,預定每兩個月定期邀黨政首長球敘。

第二座政商橋名為餐敘。連戰組閣大事未定,力霸集團的王令麟就把連戰和立法委員找在力霸的招待所一起吃飯,為連戰造勢。上任不到一個月,連戰就率領財經相關閣員,出席設在中國信託的工商協進會早餐會報,與工商領袖們共商財經大事。這項早餐會報由辜振甫在民國七十六年號召之下,重新召開。在此之前,曾因被外界批評「政商勾結」而停開數年。

各個工商社團也化整為零,今天工業總會、明天工商協進會、後天中小企業協會……,邀請一位首長吃一頓飯、談一個話題。而首長們出人各大企業自設的招待所,更已被認為平常。

第三座橋透過媒體來進行。從郝柏村過渡到連戰的這一段期間,企業史無前例地在媒體上曝光,爭相宣告對某一人物的「竭誠擁戴」。一場擁護戰下來,幾百萬的廣告費嘩嘩散去。

耗費更大的可能是對準立法院的搭建工程。四月上旬,工商建研會動員大批人馬,向立法院一六二名立委及其助理廣發英雄帖,請他們在台北凱悅酒店聆聽「工商界在想些什麼?」

據一位立委透露,某反對黨立委助理群,就是由某一財團長期支持。去年立委選舉前,一位立委助理向一企業人士募捐,這位企業主給了五萬元,被該名助理「丟回」;當選後,這位企業主雙手奉上一百萬。

有時在檯面上、有時在檯面下,企業界透過上一輩、同輩、親戚、同學各種人脈網絡;沒有網絡的就談「革命感情」--相同理念,開闢出一條條與當權派的政商溝通管道。橋上你來我往,經常行走的永遠是那幾張熟悉臉孔,在反金權的陰影下,從未曾停歇。

新終南捷徑

企業與政界,本來堅壁清野,往昔只有少數被挑中的人才能同享政經資源。近年來,政治民主化和經濟自由化兩道艱鉅工程要同時完成,在這樣的大氛圍下,為企業開展了無限廣闊的活動空間。被企業界認為很懂得工商界問題的李登輝和連戰一組合,逐將政商關係一舉推向高潮。

因此,在仍然掌握多數政經資源的國民黨內,可以預見,企業界的權力位子將愈來愈多。當外界不習慣政商如此緊密結合時,國民黨籍的立委關中指出:「企業分享政治權力,是一條已經無法回頭的路。」

回溯七0年代以後,企業發言權愈來愈大,當時蔣經國總統已體認到這個事實,認為必須在黨內反應這個社會結構。民國七十年國民黨第十二屆全會開始,獲任中常委的工商界代表迅即增為兩名,繼大同企業董事長林挺生之後,台泥董事長辜振甫膺任第二個席次。

到民國七十七年十三全時,「中央委員的產生,儘量擴大社會基礎,」關中說明當時他貫徹的是蔣經國的想法。那次黨代表選舉,首次採取黨員普選推舉黨代表的方式,也是第一次在保障名額中,加入工商企業類。企業強烈感受到,國民黨的政治圖騰--陽明山中山樓,已非遙不可及。

辜振甫由工商協進會、工業總會理事長身分進人權力核心的模式,讓一些人士有心效法。目前的另一位工商界中常委許勝發是第一個成功的案例。明年工總改選,盛傳統一企業副董事長高清愿、南僑化工董事長陳飛龍有意藉問鼎理事長,再上層樓。而今年八月的十四全,國民黨將為企業界開啟多少權力之位?一些企業界人士已開始揣測。

國會議員是企業界攻占政治權位的另一條路。

前年二屆國代選舉,執政黨創下先例,正式將工商金融列入全國不分區榜單中。選舉結果工商界大幅挺進。去年二屆立委選舉,雖然取消職業團體代表,有企業背景的當選人,已到普遍化的程度。「三年後還會有更多人出來。」曾打算參選二屆立委的威京集團總裁沈慶京預測。另一位企業人士則觀察,企業正逐漸取代地方派系,成為新時代的選舉機器。「幾千人的公司,動員起來就不得了。」國齊實業董事長洪敏昌說。

競玩權力遊戲

就連原本因為被執政黨束縛而功能不彰的各公會,也開始熱起來。過去公會是執政黨索求捐贈、政治效忠的來源;現在則是企業向政府要求資源分配的管道。

企業開始玩起爭奪權力位置的遊戲時,有人老神在在;有人初嘗權力滋味就演出荒腔走板。爭奪權位的過程更暴露黨、政、商共生關係的灰暗面。

爭奪公會負責人最積極的,要算力霸企業的王家。二屆立委選戰一失利,力霸的大家長王又曾立刻在全國商業總會改選中,奪回理事長寶座。對盛傳王又曾把買票文化帶進公會,一位商總成員認為,國民黨要負很大責任。七十七年國民黨黨代表選舉,王又曾就曾因被檢舉賄避而退出選舉。但當時有人認為是主導提名的關中,有意封殺王又曾,結交另一商場聞人翁大銘。

企業為何如此忙碌於接近政治權力、占住權力位置?

「他們等不及了!」一位觀察者說,在政、經結構重組未完的此刻,企業正各打各的算盤。

各打各的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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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急急表達,是為了政治的理由。求安定和求改變的呼聲,同時存在於企業界。

在二月政局混亂時刻,一些企業界高舉「安定」旗幟拋頭露面,為執政黨(主流派)撐足了場面。在他們眼裡,政爭是一小撮極端分子的奪權動作。而當老一輩企業家猶疑該不該在政爭中聲援郝柏村時,對若干本省籍企業而言,郝柏村等大陸來的政治人物從政治舞台下來,無疑是白色恐怖的完全結束。

「現階段還是需要國民黨主導,」十六歲就加入國民黨,在媒體初傳宋楚瑜可能接省主席時,主動幫他登報造勢的青創會理事長施毓龍說。

「和各政黨等距外交?不可能等距嘛!對民進黨,我們保持良好的溝通管道,只針對政策、對事、對個人。」工商建研會理事長吳思鍾強調。連戰尚未組閣,吳思鍾就跑在各個商界社團前面,刊登了擁連廣告。在他們眼裡,反對黨仍是一群「恐怖分子」。

而主張政治力改變的聲音多半在檯面下。民進黨立委彭百顯認為支持他們的企業都為相同理念--期待體制改革。到去年選舉為止,企業界的保守派也意識到民進黨執政的可能。「大企業支持我們的比我們預期的多,」彭百顯說。

「可能與個人利害無關,而是影響力增加、權力欲的滿足,」統一企業公關經理陳雨鑫分析。而據一位經常參加企業家聯誼的人士透露,立法院在行使內閣同意權時,民進黨的進退,就受到一位同時支持國民黨主流派和民進黨的企業主的影響。

為了經濟理由投入權力遊戲,至少同時隱含保護既得利益、向既得利益挑戰、創造新利益等三種不同面向。

恐怖平衡

面對產業競爭力提升的壓迫,企業有要求經營環境合理化的需求,爭取更多資源、要求行政部門修改法令,是企業界展現政治力的理由之一。「工商界崛起政壇,不只是要維護並爭取本身權益,亦是社會平等觀念深人人心的表徵。」曾經主導選務的關中認為。

「創造公平的競爭環境最重要。至少我在心態上一直是完全競爭的,大家都沒有特權,就是最大的特權。」從國泰集團分出的富邦集團少主蔡明忠表白。

因此當一些過去不為人所知的政商勾結弊案,在立法院一個個被揭開時,一些企業界額首稱慶,「恐怖平衡!」一位企業負責人說。

但另一方面,保護已在手中的利益,恐怕是更急迫的。

取得公會領袖資格,就取得發言權。最近經濟部長江丙坤和水泥業者餐敘,水泥公會理事長王令台就趁機提出,進口水泥數量太多,影響業者生存,要求經濟部控制進口,對超額者加以扣稅。

過去國家緊握的經濟資源逐漸釋放,更漩開一個讓企業主得以進入的空間。

中研院研究員林忠正就指出,許多民代藉口台灣經濟國際化和自由化,將生意經擴大至新開放的領域,先於眾人攻占利益。

前有股票族、號子族、銀行族,立委彭百顯更觀察到,電信自由化、公營事業移轉民營及期貨、保險開放中,可以看到特權的影子。

資深新聞工作者楊渡認為,這導因於政治上的不成文規範還未成熟,認為大家都在做,有何不可?「變成集體罪惡,」楊渡說。

政治光譜上,企業界在保守與開明間游移;經濟領域裡,企業在壟斷到自由化的過渡中積極奪取空間。在政治、經濟象限的權力戰上,更令人擔心的是以合法掩護非法、以合理需求掩飾不合理需索。

而不管正當與否,「政治公權力的極限並沒有規範,」楊渡認為:「經濟力才急急與政治力掛鉤。」

位能換動能

沒有遊戲規則,使政商文化一步步滲入人心,以為這就是正常。

在一個公開場合,一位企業界的專業經理人詢問投審會一位組長有關放寬大陸投資項目限制的事,這位官員急忙回答:「規定是你們在定,你們說可以就可以了;先找部長說嘛!」

連戰組閣所牽出大批兩代企業人脈,令人歎為觀止。對此,企業界的解釋是,「以前上層階級人少,自然都認識。」一位和連戰有兩代交情的食品界人士說。但是擺在幾年來各種政商人物結集的高爾夫球隊、餐會所塑造的政商文化中比對,「和總統有關係就可以換成錢,」立委林正杰形容這類政商關係有「位能換成動能」的效應。所以在總統請吃飯,挑選名單時,曾發生各路人馬相爭不下的場面,一位曾應邀參加總統餐會的企業人士便透露。

一位企業第二代不諱言,靠關係才能做事是普遍存在的想法。彭百顯認為,政府各種管制還相當明顯,行政裁量權仍大的時候,透過行政系統仍被認為是最有效的獲取資源方式;而牽涉法令時,就由民意機關出面。

政經民主化和自由經濟體制如何同時建構,是一項大考驗。政治大學政治研究所教授黃德福指出,台灣在這幾年的調適過程中,錯過了利於資本累積與社會正義同時並存的政治制度的時機。

他指出,自主性的中介團體透過衝突、協商,才能將彼此利益統合而為共同目標邁進。但是不論勞方或資方,台灣在威權統治下並沒有讓自發性的團體出現,尤其對勞方,過去有意將勞方分成職業、產業工會兩系統,彼此缺乏整合。「解嚴後反而使架構更鬆散。」黃德福觀察。

在立法院等待修改的工會法,勞委會進一步醞釀將勞工參與工會改成自由加入性質,「這是進一步瓦解工會,」一位勞工學者便憂慮,勞、資雙方沒有參與政策制定的正式地位,「沒有經過自發性的衝突、信賴、協商,族群永遠不能相處融洽,反商情緒加劇,就連資方合理的要求,也會被壓抑。」

國會方面的理想設計,應是擴大選區及比例代表制的混合選舉制度。但黃德福認為國民黨和民進黨為了黨和個人的政治利益考慮,仍有許多人反對。事實上,在民國七十八年,國民黨就把九大選區改畫為日前的二十九個小選區。

黃德福並認為,內閣制比較有利於不同意見的協商。「總統制的國家某一派勝利,就容易忽視另一派意見,政策不易維持穩定。」黃德福表示。

「該走的,已經沒走了,只能祈求一些輔助性的設計,來規範利益團體及政治人物。」走在新政經轉捩點上的台灣,還有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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