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部長就任至今已有兩年,民間對部長也有很多期許,你有沒有什麼感言?
股市一定要使它正常化
答:我感覺相當不錯,過去二年裡我們做了不少的事,很多都是好多年未能解決的問題,我們都一一解決了。
財政部同仁現在的士氣十分高,高昂的士氣使得我們可以在較短的時間裡做出更多的事情。我覺得一個行政首長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打足同仁的士氣。我也經常要求各單位主管一定要注意提升同仁的士氣。
過去這兩年我們做了很多事,決策都沒有甚麼偏差,至於見仁見智的說法,沒有辦法說做一個決策是滿堂彩的,但最少大方向來講是沒什麼大問題的。
譬如說新銀行開放,我們開放十五家,有人說很好,有人說太多;可是第二年就只有一家申請,所以你可以看得很清楚,我們讓市場決定究竟要有幾家。新銀行開放後,金融自由化的好處已在顯現,銀行的存款利率提高,放款利率卻降低,各種服務也大有改善。
其他金融自由化的項目也逐一在進行,像票券公司業務的開放、信用卡業務的開放、信託公司改制銀行、銀行設立分行、信託部等,都更自由了,這些開放都在做了。
在保險方面,保險法現在通過了,保險公司設立標準也公布了。保險公司的開放,和新銀行的開放方式差不多,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大概合格的我們就會讓它上榜。保險公司開了之後,我們就開放國外的保險公司;現在只有美國可以來,將來其他國家也可以來,未來保險市場會有一番新景象。
在證券方面,我們也做了不少事情。融資融券過去只有復華一家,後來開放了二十四家,現在還有八家在申請;從前做地下的,現在都到地上來了;從前只有四家證券投資信託公司發行共同基金,現在又已核准了十一家。
我們證券市場,這兩年相當穩。一個穩定的市場,股票的價格真正反映其發行公司實際應有的狀況。我們標榜的也是要發展一個安全健康而活潑的證券市場,讓大家來投資。過去我們的股市總給人印象很壞,所以在活潑之外,一定要讓它很穩定,市場一定要使它正常化起來。
問:做這麼多的開放,那你基本的施政理念是什麼?
讓好人出頭
答:我的施政理念是「讓好人出頭」。這兩年所有的政策,都是圍繞著這個理念在做,一定要讓好人出頭。肯努力、肯拚、有才幹的人,在獎勵、升遷上,一定要給他,才能留住好人。國家要有前途,一定要讓整個社會裡好人可以出頭。
我們現在這個社會,據我的觀察基本上好人是在出頭。但是偶而也有例外,有些亂七八糟的人搖身一變就可能變成大財主,一賺就好幾億,然後馬上聲明年底要選立法委員。這就是我們講的鈔票變選票,選票變鈔票,就這樣一直滾,這是非常糟糕的現象。
像新的銀行,以後每年原則上可以設五家分行,但是如果是績優、正派在經營的銀行,不限於五家,可以更多。但如果你不夠好,我們一家也不核准,這也是讓好人出頭。所以我們所有的政策都是這個理念,我也認為這個理念是行諸四海皆準的。
問:在遠見雜誌最近做的民意調查顯示,一般人對部長兩年施政印象最深刻的是查稅,部長在賦稅上有什麼心得?
答:賦稅方面我們在過去兩年也做得相當不錯,最主要的重點還是要搞好稅務行政,我們稅制的問題不是太大,真正的問題是稅務行政。逃漏稅到處都是,我們現在查逃漏稅有的時候並不很困難,例如繁華街道店面房東租金的低報,幾乎有抓就有,這種現象很糟糕,誠實繳稅的薪資所得者能不氣嗎?
我們小店戶占營利事業四六%,他們的綜合所得稅是零,你們聽了會服氣嗎?這不可以嘛!所以你一定要把納稅弄得很公平,大家才沒話講。去年七月到今年六月底,我們稅收成長二一%,證券交易稅扣掉成長近二六%,我們推想其中有一部份是查緝逃漏稅的力量。
問:部長是不是還有一些想做卻還沒有做到的政策,像取消軍教人員免課所得稅的案子?
我們去碰了,這不簡單
答:軍教人員課稅的案子現在是還沒做出來。這樣大的案子,牽涉層面很廣,與政治及選舉都可能發生關係,政府考慮的面自然較廣,不是財政部說要做就能做的。這種案子在從前是連碰都不敢碰,現在我們去碰了,還且還形成相當共識及支持,這不簡單。這個案子目前在行政院,是在睡眠當中,是活的,沒死。什麼時候會活呢?就要等到一個比較適當的時機。
另外一個土地增值稅的改革案,這也是一個大案,政治性非常強;有人危言聳聽地講國民黨要提,國民黨就要垮台。因為有錢的人太多了,台灣最有錢的人,就是擁有很多土地的人。而土地將來要改成按實際售價來稽徵土地增值稅,既得利益者的反對是會很厲害的。
現在的土地增值稅,大約這樣子講,成本一億元的土地以五億元賣掉;賣掉時,公告現值兩億元,用公告現值的兩億元減成本一億元來課稅;實際售價五億元減公告現值的兩億元,這三億元既沒有所得稅,也沒有土地增值稅,我們主張用五億元減一億元來課土地增值稅,現在內政部也同意了,平均地權條例修正案條文也出來了,現在就等這個案子報院。將來在行政院這個案子可能沒什麼問題,但是到了立法院,這問題就可能會很大很大。
現在選舉,很多錢都來自於土地,到時可能阻力很多,會找很多奇怪的理由來反對。這個案子主要是打擊那些炒地皮不勞而獲的人,打擊社會財富不公道的主要製造者,對於一般自用住宅用地,這個案子並不適用。
我們提出的案子,只有這兩個案子還沒有實現,其他的我們做的還不錯。
問:有很多人認為部長是賦稅專家,卻把施政重點放在稅政,是不是有點可惜?
稅政改革重於稅制
答:我在上任的頭一天記者會上就講,現在稅政遠遠重於稅制,就是因為我在這方面懂得一些,我曉得重點在那裡。有很多落後的國家,稅法也很先進,但是做起來是一塌糊塗,那一套都是欺負好人的,壞人他不理你,一點辦法都沒有。再好的稅制,沒有好的稅政去配合,都是一塌糊塗,甚至於更害人。事實上,稅制上一些大小問題,我們也一一在做,將來大家會看得出來。
我們現在稅制上重大的問題有兩件事:一個是證券交易所得不課稅,這是非常大的缺陷,這樣搞絕對不行。現在要打這個仗很難打,因為太多的人有證券交易所得。很多人在股票上賺了很多錢,甚至幾十億元,都不用課所得稅,我們一點薪水都要繳稅,這樣會平嗎?股市很敏感,這件事得慢慢運用智慧來加以解決。
第二個就是土地增值稅應該改按實際售價來計稅,這個問題若獲得解決,土地增值稅大概百分之六、七十的問題可以得到改進。至於軍人、教員薪資課稅問題,那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問題,對稅收影響不是太大,但是由於涉及的人數眾多,大家會問為什麼他們的薪水可以不納所得稅,我的薪水比他少反而要納稅,對納稅意願會有不良影響。
問:有些企業界人士對你好像有些微詞,甚至有人說你有「反商情結」。
「我一點都沒反商情結」
答:這個又有相當的誤導耶!商界朋友對我很好,經常有很多鼓勵給我,這可從工商界的民意調查中看出。我們財政部做很多事情都對企業界有很大幫助,就以金融自由化來說,企業界可以得到比以前更好的金融服務,中小企業貸款雖然仍然不簡單,但比從前好很多,將來還會更好。至於我們查稽逃漏稅,也是要讓誠實的納稅商人有公平合理的競爭環境。很多企業界的人告訴我,他們歡迎財政部大力查稽逃漏稅。
反商情結,坦白講,我是一點都沒有,那是道道地地不對,你們說我有什麼公開講的話,有說過那一類反商的話?還有財政部有什麼動作是一種反商的情緒?你可能說查逃漏稅,但是我要問那一個國家的財政部不查稽逃漏稅,而且我們查逃漏稅也不限於商人呀!非商人我們也查,只是商人是有較多的機會逃漏稅,因此也有較多的機會被我們查到,這是很自然的結果,這並不代表我們反商啊!相反地,我們財政部做了很多對企業界有益的事。很多經濟發展的工具都在財政部的職掌下,我們如果把事情做好了,我們的經濟會自然飛起來的,將來企業界都會對財政部的努力心存感激的。
但是對一些專門搞金錢遊戲、利益輸送及逃漏稅的企業,那我是沒有好臉色給他們的,我相信不僅我如此,全體國民都是如此的。
問:輿論常說政務官應該知所進退,施政理想不能執行就該下台。部長認為政務官進退的標準在那裡?
不辭職,因為
答:進退的標準很難去描寫。就以軍人、教員薪資課所得稅案來說,這個案子一直睡在那裡,甚至有一天死掉了,那你要不要辭職?我講誠實的話告訴你,不辭職。
那你要講說我不夠政治家風度,應該要辭職。但是我要告訴你,如果說這樣的事就要辭職的話,就會造成很多政務官對於這種沒有把握的大案絕對不提;我如果不提這個案子,大家也不會怎麼樣,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是困難度很高的案子。憑我的智慧,我不會不知道這個案子很難進行,我不提可以吧!土地增值稅我也不提,而且我還可以講出一大堆理由說它不應該提。如果動輒就要辭職,很多棘手的大案子就沒有人會去碰它,這樣不是反而妨礙國家的進步嗎?我們應該這麼做嗎?所以有時辭職固然是政務官員應有的風範,但有時不辭職也是勇於任事的表現。
但是如果有一個東西,我看得絕對正確,一定要這樣,如果不這樣我就辭職,最近就有一件事,我就已經表明這個態度,不做我就辭職。有一些事情,你就是要以去留相爭,這個時候就要爭到底了。
問:部長常慨嘆你在加速折舊,你也常憂慮公權力不張,身為政務官,你覺得做政務官,最難的是什麼?又有什麼榮耀?
答:最困難的地方哦……,這兩年由於大家的支持及努力,雖然困難也有,但還沒有遇到太大的困難。不過我想,要有的話可能是在議會吧!有一些非常對的案子,但是受到既得利益者反對,你要想把它搞過去,好像是相當不容易,等於你在搞他肉一樣嘛!這要花很大的力氣。
比較榮耀的事情還是來自一般的民眾,一般民眾給我很大的鼓勵。我隨便到那個地方去,他們都會稱讚一聲,說你是中華民國的好官,我覺得受到肯定,感到很安慰。所以雖然加速折舊,還是可以再拚一下。
問:財政部的工作都能獲得院長的支持嗎?
院長實在是好院長
答:院長對我們的事都非常支持,對各部會都如此。這位院長是位了不起的院長。我在很多場合都這樣講。我這樣講你們一定說我拍馬屁,我不在乎,我就是要告訴你真話,院長實在是好院長。他很有魄力、很有智慧、是非分明、很有正義感、一心為國;他也非常支持部屬,只要部屬是對的,他會保護你。所以現在各部會士氣都很高,好多事情他一主持就解決了。
我們財政部做了很多事情,但是如果沒有院長的大力支持及鼓勵,恐怕就不是那回事了。我們很慶幸有這樣的院長,也很佩服總統的高明,能提名郝先生來擔任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