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在巴塞爾市最近的抗議集會上，你受到侮罵嘲諷，甚至被一個年輕人吐口水，內心感受如何？
答：那情況實在很令人難過。
問：大家會那麼激憤，你能理解嗎？
答：我覺得是過份了些。我認為那已經不能稱之為討論了。
問：你怎麼消受這些攻擊呢？兩星期之前，你還是高高在上的大公司經理。
答：我們只能儘可能的負起責任。要解決這樣的災難事件，冷靜、理智是唯一的法則。現在有很多責任落在我身上，我得對外發佈消息、回答問題，對內還要負責火災現場，防範聯鎖性的災變。
問：這次災變給我們的印象，是山度士化工廠好像隨漢斯溫克勒而存亡，因為只有你一個人在作對外解釋說明的工作。其實你只是九位董事之一。難道山度士在領導結構方面這麼差嗎？還是其他人都避不見面了？
答：我們實在是窮於應付四面八方的追問。
紅顏料不是水銀
問：巴塞爾市新聞聯誼社說你在一手遮天。工廠起火次日你不是說一定會公開說實話的嗎？
答：我們一開始就源源本本作過說明了。我也告訴過本公司同仁，這種事沒什麼好隱瞞掩飾的。
問：可是你自己並沒有遵守原則，火災次日你還表示萊茵河水變紅沒什麼危險。
答：這是個嚴重的誤會。因火災而流到萊茵河的水銀裏摻了作記號用的紅色顏料，這種紅色染料我們庫房裏還存著兩噸。我們的意思是：紅色的東西並不就表示一定含有水銀。
問：你是說，那種紅顏色無害，我們就應該相信一切沒問題？
答：對。這正是本公司的困難之一，我們的解釋常常讓人誤會。其實，我們反而慶幸有紅顏料在裏面，因為它等於是標示，明確指出了受污染的所在。
問：貴公司有沒有想過對這次災變應負什麼道義責任？
答：我個人認為談負責該先看罪咎。
問：怎麼說？
答：如果一個人自認沒有疏失，負道義上的責任反倒比較容易。
不承認違規
問：可是巴塞爾市政當局認為貴公司有疏失之處。
答：我沒有接到任何通知。
問：這兩天還有其它方面對貴公司做同樣的指責。西德基爾市的毒素學教授瓦色曼（O. Wassermann）說，你的處理方法是「犯罪式」的，西德環境部長瓦爾曼（W. Wallmann）認為貴公司「嚴重缺乏安全措施」。
答：上星期在蘇黎世的萊茵河流域國家會議上我還見到瓦爾曼部長，他沒跟我說啊！
問：上星期一他在波昂表示，山度士化工廠觸犯了瑞士法規，顯然是「違規作業」。
答：我百分之百否認這種說法。關鍵在於是否現行法規顧及了所有層面，這是大家應該研究的問題。指控我們違規行事，我絕不同意。
問：燒掉的第九五六號廠房原本是建來放機器的，貴公司卻用它存放溶劑。建設局保險科說你並沒有取得變更使用許可。
答：其實，保險科毫無異議的確認了這次火損。火災前四天，九五六倉房才由防火部門專家檢查過，認為我們預防設施完備。遇災變時若有合格救火人員在，應該不會有問題。
忽略倉棧安全
問：這麼說來，貴公司並沒有缺失囉？
答；我們沒有為滅火劑準備收集槽，這一點應該改善。
問：這個問題在火災前早該想到的。西德早就有這類收集糟了。
答：那裏有？
問：像因格漢的Boehinger化工廠、路易港的BASF化工廠都有。我們實在不相信你不知道。歐洲各大化工廠之間往來一向密切，尤其在安全問題上......
答：沒錯......
問：巴塞爾的化學工業界在防災、環保方面向來積極又主動，也相當自傲於擁有比政府規定還要周全的設施，為什麼山度士廠沒有滅火劑收集槽？
答：請你告訴我那家瑞士化工廠有這類設備？
問：不能這樣比啊！山度士是世界性的大公司。
答：沒錯，可是危險性自有其等級先後。這次是三十年來僅見的大型災變，而我們的防範重點卻集中在生產線方面，所投下的人力和金錢無以數計......
問：而忘了倉庫的危險性！
答：不，我們並沒有忽略倉棧安全。化工界每一次災變都會給我們一些教訓，每次事後大家也都仔細分析檢討，想辦法歸納出結論。
災變多又嚴重
問：受了這麼多教訓之後，該不會有更嚴重的災難發生了吧？以後會出現什麼問題呢？難道非要有人傷亡才算嗎？
答：你不妨比較一下五十年、三十年、二十年、十年前和現在的化學工業災變發生率......
問：現在災變次數比以前增加太多了。
答：不，災變數下降了。
問：事實上，災變發生率越來越高，程度越來越嚴重。
答：你有數據證明嗎？
問：我們只提地方好了：義大利席維索，印度波帕爾，蘇聯車諾比爾，現在是巴塞爾。
答：是了，車諾比爾和巴塞爾：其實這兩處情況不太一樣。
問：席維索和波帕爾呢？
答：波帕爾慘案是工廠裏根本沒有滅火設備，災變後也沒有任何補救措施。
問：你有把握將來不會再發生類似巴塞爾的災變嗎？
答：對瑞士而言，這麼大規模的災變不會再出現，可是我不能保證一定不會再有這類意外災害。
現代文明生活裏危險實在太多，譬如交通車禍問題；災禍次數一多，人就見怪不怪了。要是車禍死傷了一千人，大家不會覺得悚然，可是，化工廠發生事故是不常有的事，一有人傷亡，各方反應就完全不同了。
為何換保險公司
問：似乎不能這麼比較吧：各界認為貴公司實在有失職之處。
答：譬如說？
問：西德化學工業公會指出，貴公司沒有裝火災警報器、自動滅火設備，也沒有為化學滅火劑準備善後收集糟。
答：火災警報器是煙霧感應式，遇濃煙才會發生效用，九五六號倉房這次不起煙的燃燒法是不能使煙霧感應警報系統起作用的。
問：自動滅火設備呢？
答：燒掉的那間倉房裏，原料桶是疊架式存放的，就算裝了一般自
動灑水設備也於事無補。
問：這麼說來，這種火災是根本無法控制的囉？
答：那倒不是。我們該興建小一點的倉房，不幸燒起來的話，面積
也就小得多。
問：貴公司以前沒想到嗎？
答：木公司的易燃物足裝在鐵桶裏的。坦白說，我們只考慮到有人在倉庫裏工作時發生火警的可能性，一切預防措施都是依照這種構想設計的。
問：結果是失算了。火災偏偏發生在星期六的半夜。為什麼貴公司在一九八一年換了投保公司？是不是因為原來的蘇黎世保險公司建議花十五萬馬克裝自動滅火系統？
答：我們換到格林關係企業投保是因為他們的條件比較好。
問：你是否考慮過，現代大化工廠的危機常常是無法預見而又不易控制的？
麻煩還沒有完
答：我們從經驗裏知道，大公司比較有辦法設置安全措施。
問：大公司的意外災害也比較嚴重。
答：那當然。
問：有關這次災變的資料始終不完整。你知道現在到底有多少水銀流入萊茵河嗎？
答：萊茵河水利會估計二百公斤，我們不知道對不對。
問：至少現在可以肯定災變後不會再有毒素流入萊茵河了？
答：可惜不能。我們工廠附近的河床上約堆積了幾百公尺長的農藥，需要一段時間才會慢慢被沖走。
問：那在高水位季節不是又有麻煩了嗎？
答：是。我們正盡全力在短時間內清除這些堆積物，只要還沒清完，萊茵河就不能算安全。
問：對巴塞爾市民的健康影響如何呢？
答：化學品燃燒不完全時，會放出一些不明成份的物質，這類物質對人體健康是否有什麼長遠的不良影響，我們還不知道。
賠償萊茵河的損失
問：現在貴公司是否準備公開說明所有產品性質和倉儲數量呢？
答：那是不合常情的。我們公司不可能特立獨行。
問：貴公司應允要做相當可觀的賠償，可走對萊茵河生態系統的破壞怎麼補救呢？
答：這要等萊茵河保護委員會的調查。
問：你認為貴公司賠得起嗎？
答：可以。
問：即使要花上十億瑞士法郎？
答：本公司有十億的準備金。
問：近來山度士的股票急遽滑落，夠你受了吧？
答：我想這只是暫時性的。
問：董事會會不會因此改組公司高階層人事？或要求企業總裁莫瑞下台？
答：這要看災難原因的調查結果了。持有化學公司股票的人，本就應該有面對事批的心理準備。
（取財自Der Spiege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