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cebook Pixel
訂閱
快速註冊 已是會員,立即登入

為您推薦

會員權益

朱高正-超級戰艦航向何方

蕭富元
user

蕭富元

1989-12-15

瀏覽數 22,000+

朱高正-超級戰艦航向何方
 

本文出自 1990 / 1月號雜誌 第043期遠見雜誌

選舉落幕,「台灣第一戰艦」朱高正又將啟航。

十二月二日晚上七點,寒風冷冽,朱高正北港服務處前馬路擠滿了人,抬著頭專心聆聽播報台上報出各開票所候選人的得票數。服務處所設的選情大看板上數字顯示」朱高正幾乎在各開票所一馬領先。

「台灣的民主政治有希望了。」一位民眾嚼著檳榔興奮地告訴身邊的人。另一名中年男子則豎起大姆指高喊:「讚!」。

在夾殺中出頭

在國民黨足額提名的夾殺與民進黨雲林縣黨部的封殺下,朱高正開創出另一片天地。

朱高正在雲林刮起的旋風,吹亂國民黨四十年在雲林經營的基層樁腳,也吹垮新潮流系統「治豬瘟」的願望。

鞭炮聲震天價響,朱高正風風光光地贏得勝利。他所拿的票數(十二萬八千多張)相當於國民黨提名的三位候選人得票總和;同時比民進黨提名的黃爾璇多出十二萬兩千票。在支持者的簇擁以及群眾歡呼叫好聲中,他走上播報台即席發表當選感言。

台下民眾踮起腳尖,引領張望。朱高正像是叱吒風雲的戰場英雄,不可一世。

一向善於製造新聞的朱高正,曾以特殊的肢體語言問政而引起廣大注目,也有人因此批評他敗壞民主風氣。面對以新面孔居多的新國會,已擁有高知名度的他,自謂問政風格將轉趨溫和。面對未來的立法院,朱高正輕描淡寫地說要先讓新人去衝一衝,自己則用心審查法案。

朱高正表示,他最需要做的是致力於社會市場經濟制度的建立,並成立歐洲基金會,引進歐洲的經濟與社會福利政策。這艘三年來悍然向前衝的超級戰艦,未來以一個和平溫和的改革者自許,宏觀規畫台灣的公共政策。

從朱高正三年前後所發表的政見,可以窺知他未來的走向。七十五年選舉時得到十二萬多票的他說:「如果我進立法院,等於送一顆超級炸彈,要將立法院炸得東倒西歪。」七十八年他則委婉的表示:「將以和平的方法,一步步逼國民黨改革。」

後援會威力驚人

朱高正的高得票率,除了個人魅力之外,後援會發揮的力量厥功至巨。自去年七月始,短短三個月內,朱高正後援會便吸收了一萬七千名以上的雲林縣民參加,與民進黨成立兩年多來所擁有的近兩萬黨員人數相去無幾。

正當十月初雲林縣最大、也最具影響力的林派掌門人林恆生宣布解散派系之際,朱系人馬已隱隱成形。地方派系一直是台灣地方政治上的主導勢力,而朱高正後援會己凝聚成一股強大的力量。「不久以後,雲林縣將會出現朱派,」朱高正後援會的人不諱言。朱高正的競選總幹事林深靖則表示,後援會將是「一股不可忽視的政治勢力」。 朱高正相信這群因「政治理想」相結合的徒眾,與以「利益」相合的地方派系是截然不同的。

六月時,民進黨雲林縣新潮流系統展開「批朱」行動,朱高正退出初選。支持朱高正的民進黨員,也因此與由新潮流控制的雲林縣黨部水火不容。縣黨部旋即以朱高正違紀參選的理由,開除他的黨籍,上百名「朱迷」揚言退黨。競選期間兩派人馬又發生暴力衝突,並猛烈攻擊對方,朱高正戲稱對方為「新潮流仔」,對方則反譏之為「變色朱」、「台奸」。雙方戰火一觸即發。

丟給民進黨的難題

朱高正以最高票當選,固然是給新潮流一記悶棍,然而也為民進黨帶來不少難題。不可否認的,在雲林有不少人是因為支持朱高正才支持民進黨;開除聲勢如日中天的朱高正,將使得新潮流、美麗島兩系之間的嫌隙更深,也將使民進黨在雲林失去推展的空間。

朱高正的參選,間接造成被提名的黃爾璇以六千五百多票超低票落選,也凸顯民進黨地方與中央黨部間的矛盾。地方黨部開除朱高正黨籍,中央黨部一直遲遲未決;中央黨部要求地方黨部改選執行委員一事,地方黨部則抗命不從。民進黨的中央與地方黨部,因為朱高正而僵持不下。

競選期間,新潮流與朱高正從冷漠的不理睬到激烈地攻擊,雲林戰場從兩黨對抗轉變為民進黨兩派系的內閱,公開決裂。這種地方性的決裂,可能將逐漸蔓延至更高層次兩派的全面性分裂。朱高正就曾憤怒地指出,新潮流不該寄生在民進黨裡,乾脆去組一個「台灣獨立黨」。

由於被開除黨籍,而且後援會人數眾多,朱高正另組新黨的猜測也不斷出現。雖然後援會部分人有這樣的期待,朱高正卻一直不肯表明態度,只說民進黨再不有所作為,大家會期待一個新的政黨出現,「我也跟大家一樣」。

此役朱高正大勝,沒有運用民進黨的名號,也無強勢的文宣。他正塑造一套異於民進黨的競選策略。

早在兩年前,朱高正就曾表示民進黨若要得到五0%以上的選票,非重視組織戰不可,而且一定要掌握三分之一以上的村里長以及各寺廟、民俗團體。他這次參選便是朝這個方向走。

村里長都向他靠攏

十五天的競選活動中,在後援會安排下,他繞遍雲林縣三百八十四個村里,走了三萬多公里路,所到之處,鞭炮聲不斷,車隊也在三、四十輛以上。造勢造到村里長不得不向他靠攏,也因此瓦解了國民黨的樁腳力量。各寺廟更是傾全力支持他,全台灣最著名的北港媽祖廟,有兩位董事都出面幫他助選。

另一方面朱高正也很精確地預估了自己的得票數。在虎尾辦事處,他擁有小型電腦中心,從各地後援會人數、公民數與他三年前的得票率算出努力度,然後依努力度得分高低做組織工作。選前他就預估自己會有十二萬票,結果誤差甚小。

朱高正希望他這次的競選模式,能為民進黨樹立一個新的典範。在當選感言中,他語重心長地說,要將此次參選的策略「提供給民進黨,以資參考」。

民進黨能學多少,又願學多少,卻不是朱高正可以精準預估的。

朱高正的崛起,像是一聲春雷,驚起兩千萬台灣人民的注目。

他經常很自豪地說:「我不出招便罷,一出招就一定會有效果。」三年前他場場政見會爆滿,在雲嘉南地區襲捲了十二萬多票,以第一高票進入立法院。在立法院,他又成功地以肢體語言打出家喻戶曉的名聲。七十五年在故鄉雲林縣只拿兩萬多票,三年後他讓鄉親一面倒地支持他,囊括了四七%的選票。

「朱高正是總統」

說他是「偶像」並不為過。有人從台北開車到雲林聽他十五分鐘的政見,為他燃放上千元的鞭炮,然後再趕回台北;有人冒著刺骨寒風,每天從台南、嘉義跑到雲林聽他相同的政見;有位七十餘歲的老太太看到朱高正車隊,立刻駝著老邁的身軀衝回家,拿出一長串鞭炮放給他;還有農婦騎摩托車到北港,請求他「報明牌」;開電器行的王惟仁感動地稱朱高正是「台灣人的救星」;更有小學生告訴老師「中華民國的總統是朱高正」。

一位候選人疑惑不解地表示,他實在不懂為何選民對朱高正「幾近膜拜」。

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人,能爆發出這樣一聲驚人耳目的雷聲?

如果說朱高正是一幢龐大的歐式建築,每個人推開不同的一扇窗,便可看到不同的朱高正。所以他大言不慚地強調:「我是不可探究的。」也因此輿論對朱高正有著極端迥異的評價。

現在訂雜誌就送>>亞諾納行李箱:TSA鎖+手機支架+煞車輪一次到位

可怕的對手

無疑地他非常狂妄。當有人問起他某某人如何時,他經常以一句「XXX怎麼可以跟我比」打回去。雲林縣一些在地方上具影響力的人士一再邀請朱高正敘談,他表示除非對方是德劭望重,否則不去。曾有人問他的助理有沒有誰講話可以影響朱高正,助理想了很久,搖搖頭說:「他非常驕傲。」也因此在立法院內,經常可以看見他「教訓」其他委員。

朱高正的二哥朱高輝在高中時,就告訴同學,他的弟弟將來一定是個不平凡的人。親友都認為朱高正是一個天才,他的親近好友蔡培禧就分析,如果要鬥智,「朱高正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對手」。由於他健談、聰明,因此當大夥兒聚在一起時,總是他一個人高談闊論,大家安靜的聽。

他的競選總幹事林深靖,歸納朱高正的性格,得到一句「得理不饒人」。他凡事講求完美,只要覺得做得不好,就開始罵人,三字經脫口而出。所有助理都被他罵過,二十個鄉鎮的後援會也不能倖免。一位洪老師就曾對朱高正說:「只要你不罵我,叫我做什麼都沒關係。」朱高正也曾因為兄長在會議中說話,而用閩南語對他怒喝「你惦惦」。

跟隨他的人,對他的壞脾氣卻不以為忤。蔡培禧帶著辯護的口吻表示,朱高正有一種本事,罵過人之後就忘記他罵什麼,又跟大家嬉笑如常,因此大家對他的怒罵,也習以為常,有時還會覺得他罵得有理。

雖然他自稱是「精神貴族」,個性卻很隨和。整天與嚼檳榔、抽煙的鄉下人相處,他不覺得不自在。他也最喜歡大家圍成一桌吃飯,他快樂地說:「愈多人一起吃,我愈覺得好吃。」他經常會說笑話,蔡培禧說有時朋友相聚,朱高正不在,大家會覺得寂寞,好像少了什麼。

反覆無常

朱高正也很任性。後援會安排車隊巡訪各村里,如果車隊速度太慢,他就暴跳如雷;如果速度太快,他又罵個不停;當車隊脫序時,他索性下車「不遊了」。愛吃的他,有一次和好友在溪頭山上,晚上兩點他突然想吃羊肉,便堅持一定要吃到,朋友沒辦法,只好開車載他到山下吃。

反覆無常,也許是他最不能令人理解的一扇窗。他永遠有一套說辭來解釋自己的行為。朱高正身邊的人對他共同的評語是「只要他認為對的一定會去做,不對的一定不做」,當發覺自己做錯時,他一定馬上改。他從前根本不參加選民婚喪喜慶,但自從積極經營地方後,他發現這是鄉下人的習慣,因此放寬了一些禁忌,重點參加。他考慮事情是衡量當時狀況而有所反應,今天他反對台獨,但未來是不是會改變,他的朋友沒有人敢保證。

為此,一位「朱迷」謹慎的表示,朱高正是不是像新潮流所說「已經變質」,還有待考驗。他支持朱高正,是因為他替人民做很多事,至於品性部分,他將再繼續觀察。

「因為朱高正太不可測了。」他疑惑地搖頭說。

帶來又帶走所有選民

朱高正何以能得到十二萬選民的青睞,又如何使這些經常挨他罵的朋友放下工作義務來幫助他?除了他在立法院的努力外,他的政治理念被認同更是一大原因。當他談農保、水租減免以至台獨的主張時,政見會場必定爆起如雷的掌聲;他的和平政革也深得中產階級和文教界的讚許。只要他一發表完政見,整個會場有如散場般地冷清,沒有人想再聽別的候選人談政見。

他彷彿是一陣風,刮來一群聽眾,又帶走所有選民。

鞭炮、烽炮、煙火轟隆隆地將寧靜的鄉村炸醒。

「三年前我們造勢,今年我們造勢也造力。」從台北南下幫朱高正助選的張裕成抽著煙說。

朱高正造勢造到幾乎所有的候選人都想搭他的便車,國民黨的候選人捧他,而原本親新潮流系的省議員候選人蘇洪月嬌,也被逼得公開表示她從沒有批評過朱高正。沿街廣播第一戰艦朱高正是「海賊船」、「走私艦」的黃爾璇宣傳車,也被朱高正的擁護者砸破玻璃。誰攻擊朱高正,誰就觸犯雲林縣的大忌。

敢在白天私辦政見會

據朱高正後援會的估計,十五天競選期間,為朱高正放的鞭炮,加起來至少超過兩千萬元。朱高正也是少數敢在白天舉行私辦政見會的候選人。即使是下午一點,聽眾也維持在二、三百人左右,比其他候選人晚上的政見會還多。

朱高正最大的政治資源便是成員高達一萬七千名以上的後援會。後援會能成立還得拜新潮流之賜,「我們是被黃爾璇他們罵起來的。」一位後援會的人興奮地說。朱高正原本希望與黃爾璇選縣長互相搭配,共同造勢,但六月的初選,黃爾璇執意參選立法委員,縣黨部「批朱」活動風起雲湧,才火氣盛的朱高正才真的緊張起來。

七月初,他派十餘名助理團南下經營地方,在各村里辦問政座談會,總場數超過三百二十場。座談會結束後並有簽名活動,助理團便從簽名簿裡,一鄉一鎮地組成後援會。在一萬五千名群眾簽名支持下,朱高正接受「民意提名」,參加立法委員競逐。

你後援我,還是我後援你?

後援會在選舉時發揮了極大功能。安排朱高正巡訪的路程;為防買票影響朱高正的得票數,還蒐集了上百名買票樁腳的名單,準備隨時公布;在投票日那天,每鄉鎮派兩組人員,配有無線電、警笛、照相機、瓦斯槍等以防「做票」。平時後援會則負起替朱高正服務村里的責任。

後援會經費的來源,由各後援會自行籌募。有一次一個後援會打電話告訴朱高正缺錢用,朱高正氣呼呼地說:「是你後援我,還是我後援你?」

負責海線部分的後援會委員李水龍,是水林鄉的一位村長,他表示不管朱高正有沒有做立法委員,後援會都將存在。朱高正也一再強調將在後援會內培養政治人才。明年鄉鎮長、縣議員選舉,後援會均將推出人選,慢慢向基層扎根。朱高正志得意滿地指出,後援會組織不僅比民進黨健全,服務鄉里也一定比國民黨的民眾服務站還好。

「我不僅要他們把自已組織起來,也要他們學會如何組織別人。」朱高正發出豪語。

這股力量逐漸深入地方,搖撼雲林現有的政治勢力。

戰勝買票文化

在雲林,買票一直是選戰中的利器,整村整莊的買,並不駭人。有一位在旅館工作的李女士理直氣壯地說,如果候選人不跟她買票,她絕對不會投給他。

今年買票風氣更盛,從五百、一千喊到兩千元,還附贈一尊神像,以免選民收了錢不投。朱高正後援會在十一月底就抓到上百名的買票樁腳,他們的身分有一大半是村里長、農會及水利會幹部。

朱高正曾不只一次表示,台灣最大黨是金牛黨,而他此次參選就是要打破這種買票文化。他的後援會全天候地在各村里盯哨,以防買票行為。

「只有讓花最多錢的人落選,人才才有出頭天的機會。」他聲嘶力竭地說。

從十二萬八千多張選票顯示,他與買票文化的抗爭似乎是占了上風。

這位康德的信徒,已踏上與地方原有政治力量相抗衡的路。

這條路或許寂寞難行,或許伴侶眾多,端看他如何不辜負十二萬八千張選票的付託。

你可能也喜歡

請往下繼續閱讀

登入網站會員

享受更多個人化的會員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