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利的鮭魚養殖業者為衝高產量，高密度養殖導致大量抗生素排放，嚴重汙染海域，加劇生態失衡與食安危機。這背後更是血淚交織的勞權悲歌：養殖場潛水員的工安事故頻傳。此外，當地原住民與漁民也因水質惡化而失去生計。全球第二大鮭魚生產國的陰暗面全面揭露：這份「美味」的代價，是環境崩壞與無數勞工生命的犧牲，更直接影響到你我不可忽視的全球食安風險。
「吃智利鮭魚的人，無法想像其中藏著多少人命代價。」
全球餐桌上備受青睞的智利鮭魚，背後卻藏著沉重的食安與人權陰影。美國超市超過半數鮭魚來自智利，但為了提升產量，當地養殖業者大量使用抗生素，導致海域汙染加劇、生態失衡嚴重，南部原住民與漁民因水質惡化，失去賴以為生的資源。產業內工安事故頻傳，潛水員喪命事件層出不窮。當鮭魚成為智利第二大出口產品，背後卻是環境崩壞與勞權犧牲的沉重代價，也讓全球消費者的食安風險更難以忽視。
高密度養殖釀禍！智利鮭魚造成環境汙染與食安危機
1976年，在皮諾契（Augusto Pinochet）獨裁統治下，智利國家漁業局成立；從1980年代中期開始，智利的漁業產量迅速成長。鮭魚並非智利水域的原生魚類，最早是在皮諾契獨裁統治時期自挪威引進。
鮭魚需要四年才能達到上市規格及重量，但養殖場透過人工干預，將成長週期壓縮至僅10至14個月。1990至2017年，智利的鮭魚產量暴增近3000％，出口量超過75萬噸，銷往80多個國家。
根據智利鮭魚協會（Chilean Salmon Council）統計，2024年智利的鮭魚出口總額達63億美元。全球四分之一的鮭魚產自智利，是僅次挪威的全球第二大鮭魚生產國。2024年，美國、日本、巴西，是智利鮭魚的主要市場。
高密度養殖與不良生產方式，是推動智利鮭魚產業快速擴張的重要因素，而養殖業者大量使用化學物質與抗生素，汙染峽灣與海岸線，引發藻類爆發成災，導致鮭魚大量死亡，甚至2018年，曾發生超過打了抗生素的60萬條鮭魚「逃走」事件，破壞生態系統，威脅其他海洋物種，成為全球食安與環境監管的焦點問題。
每年，智利鮭魚養殖場向海洋排放超過350公噸抗生素，雖較2014年的563公噸下降，但研究指出，其中約70％至80％最終流入環境，汙染風險仍極高，食用抗生素治療的動物會導致抗藥性，可能導致抗藥性細菌傳染給人類的風險增高。有鑑於此，美國非政府監督組織「海鮮觀察」（Seafood Watch）建議，人們避免食用智利鮭魚，除非是購買自經過認證的永續企業。
相較之下，2024年，挪威宣布其養殖場幾乎未使用抗生素，更凸顯智利在食安與養殖管理的制度缺口。
美味鮭魚背後，是勞工生命換來的代價
洛佩茲（Julia Cárcamo López）的家位在智利南部巴塔哥尼亞（Patagonia）毛林鎮，面向大海，離海很近，透過覆了一層鹽的窗戶，能聽見海鷗低鳴，而這個小鎮的居民幾乎都以漁業為生。
然而，這份工作充滿危險與不確定性。2019年5月1日，天色漸暗時，兩名男子在毛毛細雨中敲響她家大門，並告知噩耗：她的丈夫、59歲的鮭魚養殖場潛水員維拉（Arturo Vera）在巴塔哥尼亞的納塔萊斯港（Puerto Natales）海上作業時，被船螺旋槳擊中，頭部、肋骨、喉嚨受傷，最後不幸喪命。
該養殖場的其他潛水員表示，當時船隻的引擎本應關閉；也就是說，這起致命事故會發生，是因為違反了安全規定。而這樁悲劇凸顯的，是智利鮭魚養殖業長期存在的勞動安全問題與高風險工作環境。
智利非政府組織「生態海洋」（Ecoceanos）主任卡德納斯（Juan Carlos Cardenas）表示：「過去12年，智利鮭魚養殖業的工傷事故與死亡率為全球水產養殖業最高，2013年3月到2025年7月，該產業共有83名工人在事故中喪生。」根據該組織的報告，過去34年，挪威鮭魚產業僅報告三起工人死亡事件。
巴塔哥尼亞鮭魚養殖場的一名員工沉痛地說：「吃智利鮭魚的人，無法想像其中藏著多少人命代價。」
養殖汙染蔓延！原住民生活受衝擊
智利鮭魚並非本地物種，卻在當地水域迅速擴張，高密度養殖與大量化學添加物，導致水體汙染日益嚴重，野生物種數量急劇下降。小型漁業漁民反映，由於鮭魚養殖造成的汙染，海膽與貽貝在內的許多物種數量愈來愈少，他們再也無法靠捕魚為生。
35歲的烏魯蒂亞（Angelica Urrutia）與家人住在汙染嚴重的切斯克河（Chesque River）附近，她透露鮭魚養殖公司、納爾卡韋農林業商業協會（Nalcahue Agricultural and Forestry Commercial Society）的代表之前拜訪他們家，提議要買一些羊隻送給他們。烏魯蒂亞說：「他們這樣做，是為了能繼續安穩工作，正是因為這些『誘因』，我們許多鄰居都贊成這家公司在這裡設立。」
這家鮭魚養殖公司於1998年在該地區成立，至今已有近30年歷史。許多當地居民擔心自己的健康，因為他們會飲用河水，並且每天都使用河水。根據當地居民的說法，由於汙染，切斯克河的部分河段已經變得紅而黏滑，這種現象，在智利其他河流附近設立鮭魚養殖場的地區也曾出現。
烏魯蒂亞控訴：「自從這家公司設立以來，河裡的魚就消失了，其他野生動物也一樣，尤其是鳥類。2021年，由於我們的投訴，他們被迫停業，之後魚類與其他動物才回來了。」
她也指控該公司：「2005年，我們有四頭牛喝了該公司排水溝附近的水，全部死了。獸醫檢查後說，牠們攝入了大量福馬林（formalin）。」據稱福馬林是具有致癌性的化學物質，智利的鮭魚養殖場經常用它來消滅寄生蟲。
2021年，她所屬的馬普切族（Mapuche，智利最大原住民族群）對該公司提起訴訟，根據英國《衛報》（The Guardian）報導，該公司被迫停業約八個月，正面臨行政處罰程序，但在程序進行期間仍繼續運作。
烏魯蒂亞是瑪奇（machi，薩滿），是當地原住民的精神支柱，用藥草及儀式為族人治療。她控訴鮭魚公司也影響著族人生活的其他層面：「我再也無法採集河邊生長的藥草，而且，這家公司汙染了我們族人一直以來舉行祭祀儀式的一些河段。該公司停工後，我們終於又能在河中舉行神聖儀式，真是太美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