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一卡通帶給人的印象,不僅止於應用場景的多元,還有其造型千變萬化、聯名對象橫跨次元。從風靡全球的虛擬偶像hololive、樂壇天團五月天,到高雄捷運的可愛貓站長「蜜柑」,這些文化符號被濃縮於各式平面或立體卡片中,一手便能掌握。這家以票證服務為本的公司,如何讓冰冷的「嗶卡」聲,轉化為粉絲們展現身份認同的熱情宣言?
走出捷運草衙道站,步行約五分鐘,就能抵達一卡通總部所在的高雄捷運公司行政大樓。
脫胎自高雄捷運專用票證的一卡通,自2014年獨立營運以來,十年之間,業務早已從交通領域延伸至電子支付。如今,其服務不僅涵蓋轉帳、繳納水電費,甚至能購買基金、捐贈香油錢,滲透至生活各個層面。
若從營收結構來看,電子支付與票證手續費仍是主要來源,約占總營收54%;但營收占比第二(24%)的儲值卡收入也值得關注。
「IP授權儲值卡,如今已占我們卡片銷售收入的七成。」一卡通協理彭天慈透露。對照財報數字,大約是1.66億左右的收入。
進軍授權商品業務,原先目的是打算提升品牌知名度,後來卻成為一卡通的重要營收來源。這場轉變如何發生?
從品牌推廣到挹注營運,IP授權是門好生意
「剛開始的時候,因為策略上的考量,先從一些大品牌開始。」彭天慈回憶,剛開始授權業務時的合作對象,是迪士尼、Hello Kitty等耳熟能詳的經典IP,藉此讓消費者更加認識品牌。初期聯名如《Snoopy》、《哆啦A夢》和《玩具總動員》等一卡通,就是在此脈絡下產生。
隨著業務版圖擴大,IP授權的策略重心也開始轉移。
彭天慈分享,團隊從影音平台播放量、社群討論熱度中,看見了動畫、漫畫和遊戲(ACG)市場的巨大潛力。自2021年起,一卡通逐步擴大ACG類型聯名,當年的《咒術迴戰》、2023年的《間諜家家酒》,乃至2024年的《鏈鋸人》、《葬送的芙莉蓮》,都是有著「霸權」稱號的熱門IP。

與虛擬偶像團體hololive的聯名商品,更將熱潮推向高峰。
2023年,一卡通的銷售排行榜前三名,全由hololive旗下藝人的精裝卡包辦。2024年,hololive再度以EXPO限定盲包奪冠;與壽司郎合作推出的「Gawr Gura壽司小被被」造型卡,更曾一度創下史上最高單品銷量。
彭天慈表示,公司內部觀察到虛擬偶像的社群討論極為熱烈,且粉絲自發的二次創作能量驚人。「一旦出現二創,討論熱度就會持續延燒。」這股由下而上、自主性極強的社群創造力,讓一卡通看見商機,因此果斷投入。連續兩年,他們以贊助商身分參與hololive年度盛事SUPER EXPO,並持續加大聯名力道,最終收穫好成績。
「台灣民眾平均人手五、六張電子票證都不為過,為什麼還要再買一張?」曾任一卡通顧問、並主力推動VTuber相關聯名企劃如hololive production、時雨羽衣的重星戰略全球策略長林瑋倫點出核心問題。
他向一卡通建議,加強動漫聯名或開發觀光主題產品,目的就是結合流行趨勢與在地觀光,同時抓住本地粉絲與國際旅客,擴大使用場景與市場地盤,並將卡片升級為「生活配件」與「故事載體」,強化品牌黏著度及年輕族群滲透率。
在任內推動ACG聯名的一卡通前董事長李懷仁回憶,當時決定深耕動漫與遊戲領域,目的在於跳脫其他票證業者將「日用品縮小化」的設計風潮,同時也能迎合粉絲熱愛搜集周邊的習慣。

有IP角色的票卡會吸引粉絲蒐集續作
李懷仁進一步指出,ACG作品的敘事具有高度延展性,這也讓IP擁有更長遠的開發潛力。「電鍋造型的立體票卡,你可能只會收藏一個。」但若是角色會隨劇情發展而成長,粉絲往往會想收集第一季、續作,甚至角色進化或劇情推展後的新版本。
此外,ACG產業在網路社群中已形成成熟的生態系,透過大數據與粉絲分眾分析,可以預先辨識出潛力IP,提前布局合作。「透過跟這類IP連結,有機會相互發揮綜效,進而減少行銷成本。」

不過,動漫作品的周邊商品生態系非常完整。即便單論hololive,SUPER EXPO的贊助商就有萬代、Good Smile Company和FuRyu等知名玩具商。對比之下,一卡通有何優勢?
彭天慈認為,聯名授權一卡通背後的產品訴求和玩具並無不同,都是滿足消費者對人物、作品或者角色的喜愛。事實上,許多特殊卡片的確適合展示在辦公桌,或供奉於粉絲俗稱的「祭壇」上。
若要說關鍵差異,在於一卡通兼具票證與電子支付功能。「消費者挑選一卡通的IP授權商品時,不只是喜歡這個IP,還會考量消費功能,可以跟日常生活場景結合。」
在產品開發上,團隊也刻意融入推活重視的社群互動。例如,今年推出的hololive EXPO盲包,設計上採用遊戲機畫面與透明卡形式,背後目的就是「希望讓粉絲在生活中產生更多互動。」
此外,看準粉絲樂於分享的「曬娃」風潮,今年11月預購的《哈利波特》「嘿美」3D造型卡、今年7月推出的蜜柑站長造型一卡通,都附上專屬娃包,方便粉絲攜帶與展示。

相較於模型、壓克力立牌或者掛軸等類型的周邊,一卡通能夠當作生活配件,融入粉絲的日常。
實際數據也印證了這一點。彭天慈表示,根據內部統計,授權卡的「動卡率」和普卡差異不大,代表粉絲購入後並未將其束之高閣。在樂於分享、追求認可的社群時代,每次通勤、購物時掏出一卡通,都是身分的展演。
林瑋倫也分享,在hololive聯名企劃中,星街彗星、兔田佩克拉等成員的精裝版讓粉絲在家陳列,成為房間亮點;「Gawr Gura 壽司小被被」造型卡則以可愛Q版壽司捲被造型呈現,完美融入日常通勤。
「帶著心愛的VTuber出門,絕對是件開心的事!」他笑著說,這不僅滿足粉絲的情感陪伴需求,更讓一卡通從支付工具,變成粉絲生活中的移動應援物。
針對人們的推活實踐,ACG文化研究者、U─ACG創辦人梁世佑分析,帶著「痛包」、娃包或者心愛的周邊出門,更容易獲得同好認同,也帶有分享的意涵。
透過日常化的連結,粉絲不僅獲得自我認同,將照片發布到社群上,更能滿足與同好交流的渴望。這種由「我」拓展至「我們」的歸屬感,形成了正向的情感循環,這也是娃包如此普及的原因。
IP會變熱也會降溫,授權商品有風險
從整體經營來看,一卡通當前最大的挑戰,無疑是與LINE Pay終止合作後,如何吸引原先七百餘萬用戶下載獨立的「iPASS MONEY」App,避免在轉換過程中途流失。
而IP授權業務本身也非全無風險。IP熱度會退燒,若遇上爭議事件,便得處理棘手的庫存;產品的設計或品質不如預期,也可能引發粉絲強烈反彈。此外,如魔杖、娃娃等特殊造型卡,生產流程遠比一般卡片複雜,需經過反覆測試,確保感應功能順暢無虞才能上市。

作為支付品牌,必須提供穩定可靠的服務;同時作為洞悉潮流的IP授權商,又必須精準掌握粉絲的情感需求。如何在商業化與粉絲情感之間取得平衡,將是一卡通持續面對的課題。
一卡通將粉絲社群中無形的熱愛,轉譯為能融入日常、便於展演的實體商品;同時也把冰冷的支付功能,化為情感連結的溫暖媒介。
或許IP授權業務,仍不足以完全撐起一卡通的營運,但它已經找到在理性與感性之間,讓粉絲願意掏錢、也樂於分享的平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