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4年,台灣總督府國語學校第三附屬學校分教場成立,後改稱台北第一高女,為北一女的前身。位處總督府旁的校園,成為全台女學生最嚮往的志願。儘管在日治時期女性教育較不受重視,但位處政治中心的第一高女,學生多半來自名門閨秀,在大正時代的洗禮下,成為「新女性」誕生之處。(本文節錄自《追尋北一》一書,作者:蔡蔚群,衛城出版,以下為摘文。)
隨著新《台灣教育令》施行,高等女學校也在全台普遍設立,光是1924年就成立了基隆、新竹、高雄3所,達成全台5州都有州立高女的目標。
女學生不分內地人、本島人,趨之若鶩,爭取進入高女,造成1920年代起殖民地台灣的升學狂潮。出版社也開始發行《中等學校入學試驗問題集》,以為學生應考依據,「早一步準備,就成功了一半」。這類出版品銷路甚佳,反映升學競爭的激烈。
以1925年台北3所高女入學狀況,本島人要通過入學試驗,比內地人難上許多。一高女、二高女是為內地人設立學校,本島人難以競爭。就算是為本島人設立的三高女,內地人入學率和本島人也是不相上下。
當時考試和現在不同,各校同日進行,只能擇一報考。單看入學志願者數不準,因為光是選擇報考哪一所高女,就得面臨天人交戰。沒通過入學試驗,只能選擇私立,或者隔年重考。得即天堂,失即地獄。
升學壓力過大,當局深以為憂。1924年3月入學試驗前夕,中學校長在《台灣日日新報》聯名呼籲:「入學考題不難!大抵各校長之新方針一致,此次為欲若干緩和,因僅限定算術、國語二科目。顧受驗生及父兄,皆過於懸念,無理勉強。故今次要與以不甚難為之問題,其難處讓於入學後。始與在小學校教科書之程度相當者,如是則過於無理之試驗勉強,可以不必。」
與今日教學、考試正常化之呼籲略同。台北一高女清水儀六校長也在這次聯名呼籲行列之中。
比起內地人,本島人要考上人台北一高女更加困難。本島人志願者多為小學校畢業,才不會輸在起跑點。若是公學校畢業,在課程、語文雙重劣勢下,通常不會有報考念頭,或者就算有念頭旋即放棄。
台灣著名紳士、總督府評議會員藍高川之女藍敏(一九三九年第三十三回畢業)原本就讀公學校,在父親安排下轉入小學校。
在《藍敏先生訪問紀錄》提到:「屏東小學(校)為日本人的學校,上課一週,因我一句日文也聽不懂,跑到校園內的一棵大樹下哭,但課程仍要繼續上。
不久家父請來一位日本小姐,她是日本媽媽的遠親,大學畢業。會說正統的東京腔和禮儀,負責教我和(妹妹)富子,同時我為了和日本媽媽及妹妹溝通,所以很快就會說日語了。三年級時,我的成績已升到第5名,四、五年級都拿第一名。」
「畢業前夕老師問我打算唸什麼學校? 我說要考台北第一高女,同學聽了都哈哈大笑,說台北好多學生都考不上,你在屏東鄉下唸的人怎麼考得上? 我說試試看嘛,考不上再回來屏東女中(屏東高女)也可以呀。因此北上赴考。考試題目不難,所以我順利考上。」
台灣首位醫學博士杜聰明之女杜淑純(1940年第34回畢業)在《杜聰明與我:杜淑純女士訪談錄》提到:
「1036年三月我從樺山小學校以第3名成績畢業,考入台北州立第一女子高等學校,4月1日入學。第一高女的入學考試就在該校舉行,我記得是和同學們在老師的陪同下一起去考試,爸爸媽媽沒有去陪考。
考試內容主要是國語、數學、地理、歷史、修身等等小學校時所學的內容,課外的知識也有但是比較少。當然,筆試之外,也有口試。當時大部分台灣女孩都讀第三高女,但是第一高女是全台最好的女學校,所以我從沒想過要讀其他學校,自然而然就以第一高女為就學目標。」
板橋林家「家長」(管家)陳振能之女陳瑳瑳(1945年第39回畢業)在《圓滿人生:台北第一高女陳瑳瑳女士訪問紀錄》提到:
「我從建成小學校畢業後,為什麼選擇要讀台北第一高等女學校? 我記得就是老師告知我去參加考試,當時可以就讀的學校都是同一天考試,也只能參加一個學校的考試。我考高女那年,剛好台中二女中(台中二高女)開始招收女學生,所以如果台北第一高女沒考好的,可以去考台中二女中;一般都是同一天考試,只有新設的學校沒有一起考,才比較有考上的機會。
所以考北一女是有把握才會去考。是不是因為我在小學校時成績很好才去考? 我認為我有些科目是很好,但也有一些科目可能不是很好,只是考得還不錯,就考上台北第一高等女學校。回想一下,當時我的父母也不曾叫我們要考哪個學校、或要我們讀什麼學校。全都是自己決定的,因為那時候傻傻的,認為自己很會嘛。
說起來,小學時如果會數學的話,能力就很棒,成績就不錯。至於國文和地理那些,我想是很簡單,因此我幾乎沒有很努力唸書的記憶,但考試可能都考得很好。」
綜合藍敏、杜淑純、陳瑳瑳的敘述,可知本島人學生共同點:就讀小學校、熟悉日語文、在校成績頂尖。至於為何選擇台北一高女而非其他學校,個人意願應該是關鍵因素,父母期待似乎不特別重要。
台北一高女不只難考,還有考試以外無形門檻
這是殖民統治最具指標意義的學校,家庭背景必須具有代表性。杜淑純說:「台籍學生的入學成績自然必需達到標準,此外還要看學生的家庭情況,所以能進去就讀的台籍學生多是出身自地方望族或者醫生、律師等富有及名望的家庭。
日籍學生雖然比較多,但也要經過考試,成績也要達到標準才行。」杜淑純的母親是霧峰林家林雙隨,林雙隨的二妹就是一高女首位本島人學生林雙彎。
陳瑳瑳也提到:「有一個說法,不知是對還是不對:如果是台灣總督府高級官員或台北帝國大學教授的子弟,除了很笨以外,都可以無條件進來一中或一女中就讀;如果有剩下的名額,其他人才有機會。」
「都不是為了台灣人而設中學,全都是因為他們下一代教育的需求而設的中學,偶爾一、兩個台灣人,或者因個人比較優秀、或者因家庭有特殊背景,這樣的台灣人可以進台北一中、台北一女中就讀,這都很少有的。而這種情況,也不知道這是由誰來決定的,是誰在控制這些教育及入學的標準? 都沒有人知道,到現在也還是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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