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吳念真在慶功宴上分享他對死亡的看法,並已簽署「預立醫療決定」,強調面對死亡的重要性。他的作品《人間條件一》和《當妳轉身之後》也反映了這種哲學,透過幽默的方式,讓觀眾思考生命和死亡的意義。
「台灣最會說故事的歐吉桑」導演吳念真,攜手綠光劇團演出的舞台劇,始終是票房保證。2024年,《人間條件一》巡迴演出17場票房大捷,同期的《當妳轉身之後》則是未演先轟動,票房已破九成。兩齣戲雙雙創下佳績,目前累積票房逼近四萬席次,還在觀眾熱烈敲碗下加演,分別將再在新竹、台南、嘉義、台中四地四度搬上舞台。
「滿巧的,沒想到自己寫過的兩個劇本,講的都跟生死有關,然後竟然會在今年同時再上演,」吳念真在辦桌慶功宴上說。《人間條件一》首演於23年前,劇情描述離世多年的阿嬤附身在孫女阿美(方宥心飾)身上,因為一句「千萬要堅強」而來不及回應的話,與里長伯(洪都拉斯飾)演對手戲的阿嬤穿越陰陽兩界,歷經千辛萬苦回到人間,悄然縫補了心中愛的缺憾。
而《當妳轉身之後》則是改編自美國劇作家瑪格麗特、曾獲得普立茲戲劇獎的作品《Wit》,透過吳念真的改編,用幽默的方式,描述一位文學系的女教授(王琄飾),如何面對自己生命的最後一程。
吳念真已簽「預立醫療決定」
「一直以來,我對死亡這個議題滿有興趣的,」吳念真在喜慶的慶功宴上說出這番話,意外地並無違和感。他真心認為,直面自己的生命會如何終結,才是對生命的尊重。
認真看待死亡的他,已完成「預立醫療決定」的手續,亦即在生前預立醫囑,設定若干身心嚴重失能的狀況下應該如何處置,譬如失智到什麼程度,醫療專業判斷不可能恢復如常了,親人便「要懂得放手」,放棄無謂的治療。
他強調,是與兒子和妻子一同在醫生和社工面前簽署這份文件,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因為透過這樣的方式,他們一家在面對未來可能出現的困境時,能更加從容不迫。
進一步說,能與家人在平靜和理性的氛圍中,討論未來的醫療決策,其實是一種預防措施,避免在緊急情況下可能出現的爭執和混亂。這一舉動,不僅體現對家庭責任的擔當,也展現對於親人的愛。
死後樹葬,以幽默方式面對死亡
吳念真甚至已經交代好兒子、同為舞台劇導演的吳定謙,自己死後要「樹葬」。吳定謙可能已習慣父親的表達方式,沒有太多驚愕或不安。篤信「死亡是人類最公平一件事」的吳定謙表示,安排老爸樹葬沒問題,只是對「也不要舉辦告別式」的安排有些為難,畢竟吳念真交遊廣闊、德高望重,如何擋得住各界人士前來致哀?
看出兒子的反應,吳念真半開玩笑對兒子說:「要是你缺錢,就可以辦告別式,收個奠儀什麼的。」吳定謙聽了之後,微笑不語。
以幽默方式面對死亡,也充分演繹在《人間條件一》和《當妳轉身之後》的舞台上。像是《當妳轉身之後》中有一幕,醫生總是在病榻前詢問病重的女教授王琄:「你今天還好嗎?」擁有深厚文學造詣的王琄,以一句自認為最準確的形容方式回答:「一息尚存。」
台下觀眾無一例外被這句話逗笑了,但這並非故作幽默,背後帶有更深刻的哲理意味。女教授這樣回答,可能不僅僅是為了描述自己的生理狀態。在文學中,「一息尚存」,可能暗示著生命的頑強、對生命的珍視,或是在極端困境中仍不放棄希望的精神。但她也看到了死亡,承認死亡的存在,於是內心湧出力量,進而勇敢面對。
這種表達方式,不僅讓觀眾在笑聲中思考人生,或許也讓他們在面對未來時更加勇敢和堅定。幽默,確實能緩解觀眾在看到死亡時的緊張情緒,引導人們以積極和樂觀的態度看待生命和死亡。
未知死,焉知生?
吳念真感概說道,最近接到一位老朋友的電話,直言要親到現場觀賞《當妳轉身之後》,不只自己要看,還要帶四個年紀都很大的老朋友來看,吳念真問他為什麼?對方坦言,就是想看嚴肅一點的作品,死亡這個主題正巧十分嚴肅,加上年事已高,也想好好面對有生之年一定會降臨的命運。
關於生命和死亡之間的關係,至聖先師孔子在《論語》中說過:「未知生,焉知死。」意思是活人的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哪有時間去研究死人的事情?這句話體現儒家學說中,重視現實人生的精神。
然而,吳念真舉已故總統李登輝的話,認為這句話應該反過來:「未知死,焉知生?」這種反轉,暗示一種對生命意義的深層思考,即如果不了解死亡,人們可能無法真正理解生命的價值。
在這種解讀下,「死」被看作是對於「生」的一種對照和反思。透過對死亡的深入探索,人們可能會更珍惜生命,更清晰認識到生命中的目標和追求。同時,這也提醒我們,在面對死亡這一必然過程時,應該以更開放和包容的心態,去接受它,並理解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