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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換劇本的演員-英國查理王子

任孝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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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孝琦

1988-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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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換劇本的演員-英國查理王子
 

本文出自 1988 / 8月號雜誌 第026期遠見雜誌

他沒有童年。

三歲時的聖誕節。他問:「媽咪呢?」「不是告訴過你嗎?她在馬爾他。來,吃點梅子布丁。」

爸媽總是不在。他的身邊都是一些年長的人,祖父母、他們的朋友,還有嬤嬤們。前者和藹,但是一本正經;後者照顧他,嚴格而有紀律。大家對他都很好。他沒有痛苦--也沒有童年。

少年時期,他被送到一所以嚴格訓練身心自律和服務精神著稱的寄宿學校上學。校長稱讚他:「勇於接受訓練、勞動、面對危險和阻難,準備好一切,隨時可以從危難中拯救他的百姓。他早已知道上帝在他身上的旨意。」

天生的演員

可是在私下,他以模仿老師們的模樣來取悅同學。他是一個天生的演員,擅於扮演各種角色,不過他本人最喜歡的是喜劇角色。他沈醉於戲中傻兮兮的樣子,在舞台上,他可以逃避真實生活中的舞台。一直到進入劍橋大學,他仍然喜歡演戲。

在真實生活中,他是大英帝國的王儲。他必須接受依照傳統精心設計的教育。歷史是必修的,好讓他知道自己在歷史傳承中的地位。科學、文化、藝術、宗教信仰,也都得學一點,好讓他成為一個有知識的人,能夠跟舞蹈家、詩人等文人雅士交談。

最微妙而難以掌握的是社會學。他必須被灌輸一點點社會意識--不能太多,只要懂得關心他的子民便可,即不能強烈到有心拍賣王產以供養子民,或對自己的無可作為感到羞恥。

他的子民可不想要一個心懷罪惡感的國王。他們所企望於他的,是英國人一切美德的化身。他的形象縱然不是完美的,至少也得是沒有過失、絕對正直、充滿榮耀的。當他的子民都陷在悲愁中的時候,他得高舉國家的榮光,讓他們尋回失落的驕傲。

他沒有自由。他必須到每一個需要他出現的地方--牛羊大展、醫院、監獄、貧民區、學生球賽;他必須娶一個「最合適」的妻子,生一個可傳位的孩子;如果他對婚姻感到厭煩,那麻煩可大了 好奇的民眾、寫緋聞的記者、謠言炮製家都會蜂湧而至,直到他們編夠故事--如果真有什麼蛛絲馬跡,那他們非把他整成一團泥,不會罷休。

充滿使命感

他們還希望他懂得自求多福,快快樂樂地活下去。這就是一個王儲全部的「工作」。

查理王子本人可不承認這是一份工作。「我不稱它為「工作」。我認為那是一個等著我去扮演的角色,而我希望自己對那個角色有所貢獻。」

他很努力。他到貧民區去,跟辱罵他是個寄生蟲和當面質問他的民眾侃侃而談,談艱苦的生活、掙扎、不平和希望;警衛們提心吊膽,他卻不肯走,直到答應為當地居民提供獎學金和訓練設備。

關心他的人為他擔心。一位長期觀察皇室的出版家說:「以一位現代王儲而言,他表現得太好了。他太聰明,太關心,也太體貼。日後這些特質都會害了他。他不會成功的,因為民眾並不希望他這麼努力。他們一定會逼他放棄理想,隨波逐流,做個無所事事的皇族。」

有一次去探訪城中心一個老人社區時,他說了一句充滿希望的話:「到一九九二年時,你們都會有房子住。」伊麗莎白女王從報上看到這則消息,將剪報送去給他,附了一張條子:「長大點吧!」

目前他能做的只有等待。即使如此,還是尷尬。他不能指望自己的母親早死。

不是國王的好處是還能保有一點點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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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寫了一本童話故事書,描寫一個住在包摩爾鄉下山洞裡的神奇老人,能夠將植物和動物都變成朋友;在他受到外界文化威脅時,還能讓自己消失不見。包摩爾鄉間是查理王子童年時居住的地方。

他收集古董馬桶、打獵、吃素食、到荒島上跟漁民廝混。他還買了一塊地,造了一座花園。接下來他需要挑選一個王妃。 他心中充滿了使命感。「我愛過各種女孩子,也希望繼續這麼愛下去,可是我早就清楚自己必須娶一個興趣相投,一個不僅是願意嫁給我,還願意嫁給一份「工作」的女孩。」

黛安娜比他年輕十二歲。她夢想成為王妃--她做到了。她不但成為他的妻子,而且是他的競爭對手。

生錯了時代

她的美麗搶走了他的風采和媒體的注意力。當他在高談北海污染或失業問題時,人們卻只注意她的微笑、衣著和小聰明。

每當他做一件王妃喜歡的事,人們會說他懼內;可是當他做一件大家認為王妃不喜歡的事,例如去打獵或玩馬球,人們又說他在鬧情緒。

他努力扮演他的角色,卻沒人欣賞。他們說他是個生錯了時代的君子;一個天真的人;一個臀部太翹、耳朵太大的驢蛋。

「我想做點與眾不同的事,但是有時候我也懷疑自己何不順著大家的意思,打打馬球算了?如果人們只希望我到處巡視,揮手致意,我也會;可是我是威爾斯王子、康渥爾公爵,我必須盡責。」

相對地,人們就是喜歡看黛安娜表演。她做什麼都對。誰受得了這麼一個人見人愛的王妃呢?他的慍怒越來越明顯。

他開始挑剔黛安娜。他需要她的時候,她老是不在身邊;兩個孩子簡直像野孩子;她的朋友全是笨蛋;她太瘦;她從來不看書;昨晚的舞會真恐怖,他不能眼看著坎辛頓宮變成狄斯可舞廳!

他們之間的衝突終於爆發,他一個人去了包摩爾。回到他心愛的鄉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單。他今年四十歲了。四十歲的生命已經到了高峰,以後就是下坡路了。

別人也許還可以拋妻棄子,開始一番新事業,再創人生的高峰。有誰像他,一出生就象徵了大英皇室的傳承?又有誰像他,人生第五個十年的開始,只是前面四個十年的重覆?有誰像他,永不可能拋妻、棄子、換工作?又有誰像他,被一半的人嘲笑,卻被另一半的人崇拜?

他從小就被教養成小老頭,現在他真的覺得自己好老、好老,就像那永遠在推大石頭上山的尤里西斯那麼老,那麼沈重。他扮演的是一個何等莊重的角色。

內心深處的鏡子

不錯,這還是一齣戲。只是真實生活中的王子有時必須走下舞台,遠離觀眾,回到一個不必扮演王子的地方,像包摩爾。在這裡,他可以想像讓自己消失不見。

他獨自在包摩爾待了一個月。他又恢復了希望,回到自己的皇宮。

「我想人類的內心深處就像一面鏡子,反映出宇宙的美妙與和諧;讓這些內心的影像展現出來,我們就可以獲得心中所嚮往的平安。我們必須讓生活變成為藝術--即使其中總有許多掙扎。」查理王子如是說。

(取材自Esqu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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