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西亞最早被關注的漁村,幾乎都跟海鮮,或加工後的土產有關。觀光,則是最早被應用來推廣地方的工具,而觀光客認識地方最不費力的方式便是透過味覺。
從味覺昇華到「有感覺」,跨過「舌尖上的漁港」,走向「五感體驗」;跨過「海鮮文化」,看見滿桌菜餚背後發光的產業DNA,那是馬來西亞漁港正在努力的方向。
鬍鬚港是一個位於雪蘭莪州(Selangor)、居住人口不到500人的小漁村,最早來到鬍鬚港的外地人,都是途經沿海「5號公路」,停靠漁村內的海鮮餐廳用餐後便離開的過路客。
10年前,Steve李志祥逃離城市喧囂,返回家鄉開設「海。浪滔滔」民宿,重新找回生活步調之餘,也想把從小就喜愛的漁村風光、當地物產、生活體驗、漁業生態,透過在地人視角介紹給遊客;但與此同時以遊客視角來檢視鬍鬚港周遭環境時,卻又讓Steve不得不以驚人的毅力去完成一項艱鉅的環境改造工程(近乎是思想再造工程)。
鬍鬚港――海。浪滔滔 + 挖生蠔 + 女王海蜇拌醬
他用了3個月的時間,每天清理退潮後遺留在紅樹根部、枝椏、濕地上的垃圾,一開始不僅被村民嘲笑,還有村民在咖啡店開賭盤,猜他能撐多久。嘲笑聲隨著Steve獨自清理的身影,演變成鄰居家小孩的加入,到後來許多家庭小孩開始督促大人別隨手把垃圾扔向河而消褪;原來以為的一場笑話,變成了身教。
「海。浪滔滔」開業後Steve仍持之以恆,在紅樹林作生態解說時,繼續攜帶垃圾袋收集由潮汐帶來的海洋垃圾,參與導覽的遊客在認識招潮蟹、彈塗魚、候鳥生態的同時,也跟著他一起履行環保鬥士的責任。
負責開船載送住客的「海浪爸爸」,會帶遊客觀鳥、到鄰近海域的沙洲――「天空之鏡」拍照,靠著幾十年當漁夫累積下來的經驗,跟遊客講解各種漁業生態和海洋知識。
其中,「天鵝島」體驗挖生蠔的行程最令人難忘。遊客不但可以體驗蠔民作業,Steve還會事先準備好檸檬片,供現挖現吃生蠔時提味用。
此外,Steve也會帶領住客騎車到附近的沙灘去撿回貝殼,製作貝殼風鈴,並到附近的家庭工坊拜訪傳統小吃業者,支持在地經濟。
在這片盛產水母的海域,捕獲的水母會用來製成海蜇;海蜇是馬來西亞華人餐桌上的美食之一,是農曆新年「撈生」不可或缺的食材。處理海蜇的工序繁複、費力且耗時。為了展現鬍鬚港這個獨特的漁業DNA,Steve結合新創品牌「女王」,將海蜇以及另一當地特產「薄殼」(一種體積小的貝類),靠著記憶還原當地失傳已久的辣醬,研製出「女王鬍鬚港海蜇拌醬」。
透過品牌故事將在地職人的業態展現出來,導入設計加強包裝辨識度,一舉獲得第一屆「雪州新村好品大賽」新創組金獎。傳統和創新攜手,擦亮在地品牌,也讓地方產業有了新面貌。
五條港――南方小屋 + 子母船 + 七星捕魚法
同樣在雪蘭莪州境內的五條港,座落在吉膽島。跟島上的觀光區吉島相比,位置相對偏遠,交通船班次少的五條港,幾乎看不到遊客的蹤跡。
前幾年,一家名為「南方小屋」的民宿,打響了五條港的旅遊名聲,讓先前因蝦米而認識五條港並建立起來的「關係人口」,有機會一探產地究竟。藍白色系、看似充滿希臘海島風情的外觀,傍晚時分在面向海的露台上架起小餐桌用餐、夜晚在躺椅觀星的畫面,很快就「吸粉」成功。
實際上「南方小屋」只是五條港民居五彩繽紛色系中的其中一戶,漁夫為了返航時一眼就能認出家的方向,都把家漆成鮮艷的顏色,拼湊出五條港最燦爛奪目的風景。也讓這個孤立於海島一角的漁村,更完整的保留了華人先輩承襲下來的習俗,包括許多人家的門楣上都能見到刻上堂號的牌匾。
「南方小屋」的主人Oscar李建明,大量採集地方DNA(甚至還以五條港作為他的碩士論文題目),用心將風土民情、產業生態、在地美食,揉合成一個個動人的故事和一張探索五條港的尋寶路線圖。
立基於濕地上的五條港,以漁業為經濟動脈,其中又以隨處可見的蝦米工坊、沿岸整齊排列的「子母船」、境外定置漁場所使用的「七星捕魚法」,為五條港最經典的漁業DNA。
捕撈小蝦用的「子母船」更是全國獨一無二的漁業特色景觀。裝有馬達的「子船」,拉動不設馬達的「母船」出海,漁夫將捕獲的小蝦置於「母船」頂部曬乾,待達到一定數量後,「子船」再把「母船」拖回五條港;蝦米則在被送回漁村後,繼續在漁村的露天平台上曬至乾透為止。
「七星捕魚法」則是雪蘭莪州北部和霹靂州海域較常見、相對友善的捕魚方法。農曆初一、十五的前後3日大潮期,每日經歷兩次漲潮、兩次退潮,安置在海床上的「七星漁網」會因潮水推送將海洋生物收攏其中。
漁夫每回出海,以每6個小時為一個週期,每個週期約工作4小時、休息2小時,以此規律連續工作一週後才返航。隨著漁夫隔周出勤的日常,在漁夫休息的那一週,五條港會出現只在這個期間才出來擺賣的美食檔口,那是漁家打發時間形成的另一種特色面貌。
漁夫農曆初一、十五當週工作的規律,風雨無阻,月月年年如此,就連農曆正月也不例外;海海人生當中,年夜飯成了「七星捕魚業」永遠的遺憾。他們的遺憾,也成了Oscar導覽解說時,作為感恩生產者的最佳教材。
「海。浪滔滔」和「南方小屋」,都是由漁村民宿出發,經由兩個用心經營的返鄉青年,讓原本默默無聞的漁村被看見。在他們的穿針引線下,不僅遊客更靠近產地,看見那些原本一輩子也見不到的生產者,還能讓漁業的上、下游之間,或週邊的產業之間串起一個共助共生的生態圈。
前一陣子跟Steve聊起未來規劃,他說很希望跟Oscar形成跨域合作。兩個漁港之間的距離屬於船隻接駁可以接受的範圍,兩個漁業生態圈倘若能攜手共伴,照亮彼此,那將是多麼另人振奮和期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