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歐巴馬,他怎麼想出每天讀十封信這個主意時,他思索了片刻,然後回答:「彼特.勞斯(Pete Rouse)。」他的語氣很隨意,彷彿在說一個家喻戶曉的名字。
「彼特對於回信的態度幾近瘋狂。」他接著說道。「我剛當上議員的時候,你知道,我還是個菜鳥,那時他的資歷已經很老了。他讓我逐漸學會如何看待信件的力量。」
「彼特.勞斯。」他重複道。
談到歐巴馬的早期執政時期以及總統答信辦公室的源頭時,我一直聽到這個名字。席艾拉提過他,歐巴馬的總統府資政大衛.克塞羅德(David Axelrod)和資深顧問瓦萊麗.賈瑞特(Valerie Jarrett),還有費歐娜,都提過他。費歐娜說:「很多和我年紀相當的人都是和彼特.勞斯談過之後,才開啟公職生涯或踏入政壇的。」
他們提起彼特時的態度都很相似——你知道吧,就是彼特嘛!——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忽視了我茫然的眼神。
我逐漸發現彼特.勞斯是個非常有名但極力避開媒體的人,他從不接受訪問,只在幕後辛勤工作。因此,雖然圈內的人都知道他是歐巴馬的得力助手,多年來都在距離總統辦公室兩門之遙的辦公室裡工作,但對於政治圈外的一般人來說,他是全然的陌生人。
「我不太擅長講那些軼事。」我到華府市中心的博欽律師事務所(Perkins Coie offices)拜訪他時,他這麼說。2014年他從白宮退休後就在這裡工作。「我記得的不多。」他還告訴我,雖然他現在在律師事務所工作,但他不是律師,還有,他特別聲明,他也絕對不是說客。很多人常問他,會不會寫一本書講他在白宮與國會的多年經歷,他說:「我他媽絕對不可能會去寫書。」
我對他很好奇,這個人一直選擇使用「不是」與「我絕對不會這麼做」來定義自己。他大約70多歲,語調溫和,態度可親,留著一頭濃密白髮,行走時總像是背痛的樣子,他也承認他就是在背痛。接著我們毫不費力地將話題轉向我哥哥最近動的背部手術。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那麼快就熟稔起來,才見面沒幾分鐘,我們就像朋友一樣聊起天來。他似乎毫無警戒心,且從不作偽。或許這就是他從來不接受採訪的原因。
我告訴他,歐巴馬說一開始是他想出「每日十信」這個主意的。
「不是。」他說。「我只是在他說想要每天讀十封信時認同這個想法而已。」
我說,歐巴馬好像認為這一切都是他的功勞。
「我不想顯得太自大。」他告訴我,他是在歐巴馬2004年競選時認識他的。彼特從1970年代開始在國會工作,到現在已經超過30年了;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的職位是前任參議院多數黨領袖湯姆.達希爾(Tom Daschle)的幕僚長,可以說是華府的固定班底,在國會山莊號稱是「第101位參議員」。達希爾在2004年敗選失去了席位,彼特這位國會識途老馬便失去了工作,而歐巴馬在同一年選上了參議員。歐巴馬邀請彼特加入他的團隊,擔任幕僚長;歐巴馬說他希望能立刻有所作為,而彼特是華府裡經驗最豐富的人。
「我拒絕了。」彼特告訴我。「那時我已經快60歲了,正打算退休做點別的事。」
歐巴馬又來找彼特一次。他想要最棒的團隊,而且非常急迫。2004這年,他在波士頓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上的一場演講,讓他一躍成為全美關注的焦點,而他急著想要不負眾望。
★若芝加哥貧民區有一個孩子不會讀寫,就算不是我的孩子,我也會在乎。若有一位長者付不起醫藥費,只能在買藥與房租之間做選擇,就算不是我的祖父母,我也會覺得生命更加貧瘠。若有一個阿拉伯裔美國家庭,在沒有律師幫助或非正當程序的狀況下被逮捕,我也會覺得我的公民權利受到威脅。正是這樣的基本信念,讓這個國家得以運作:我是所有兄弟的守護者,我是所有姊妹的守護者,就是這樣的基本信念。正是這樣的信念,讓我們能各自追逐夢想,又能團結成為美國這樣的大家庭:合眾而為一。★ If there's a child on the South Side of Chicago who can't read, that matters to me, even if it's not my child.If there's a senior citizen somewhere who can't pay for their prescription and having to choose between medicine and the rent, that makes my life poorer, even if it's not my grandparent.If there's an Arab American family being rounded up without benefit of an attorney or due process, that threatens my civil liberties.It is that fundamental belief——it is that fundamental belief——I am my brother's keeper, I am my sister's keeper——that makes this country work.It's what allows us to pursue our individual dreams, yet still come together as a single American family: E pluribus unum, out of many, one.
彼特拒絕了。任何聽過那場演講的人都知道,歐巴馬注定要在未來競選總統。不過彼特對退休更感興趣。
歐巴馬又來邀請他第三次。「他說:『你可能已經聽說了,我正考慮在2008年參選總統。』」彼特告訴我。「他說:『但那絕對不是真的。或許未來我會競選總統,但我太太絕對不會同意。我的孩子都還太小了。我現在不打算這麼做,我只想好好當參議員。』
「那時我覺得,這傢伙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啊。」彼特告訴我。
彼特終於答應了,但他只接受暫時的職位。「我同意協助他起步,幫他在擔任參議員時站穩腳跟,組建一個良好的團隊,擬定完善的策略計劃,打造完美的架構。我會打下這些基礎。我當時想,反正現在沒有什麼事要做。花個一年半幫他處理這些事也沒問題。能有多難呢?」
自彼特幫助歐巴馬建立參議員辦公室團隊之後,又過了九年——他經歷了一場總統競選、一間總統交接辦公室、一次就職典禮(彼特拒絕了就職典禮台上為他安排的座位,他比較想坐在家裡從電視上看歐巴馬宣布就職)、在歐巴馬的幕僚長拉姆.伊曼紐爾(Rahm Emanuel)於2010年離職後擔任了三個月的緊急代打(「當時我說,我對幕僚長的職務沒興趣;坦白說,我不想在凌晨三點接到宏都拉斯大地震的通知。」),又經歷了另一場總統競選,又花了幾年在白宮工作……之後彼特才終於說服歐巴馬他是認真的,他提供的協助只是暫時的,他現在想要停下來,回家,花時間陪陪他的貓。
「彼特說:『你也知道,確保我們的答信辦公室運作良好,讓選民覺得你聽見他們說的話、你正在回應他們,這能彌補很多事。』」歐巴馬告訴我這句話時,我們正談到早期彼特在他參議員辦公室工作的日子,那時就算是信件這麼平淡的東西也是他們討論的主題之一。
「在大概一年半的競選宣傳期間,」歐巴馬說,「每隔一陣子就會有人寫信給我。有些人會越過繩欄把信塞給我。有些信棒極了。這些信能幫助我構思競選期間我要講的話,因為這些信並不是虛無縹緲、打高空的東西。」
「妳懂嗎。這是一封媽媽寫來的信,她想知道如何在回到學校上課的同時還能照顧孩子們,而且還能付得起帳單。這封信則是一位失業的爸爸寫的,他在信中描述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有多麼糟糕。」
「這些信能夠……指引我。」
本文節錄自:《親愛的歐巴馬總統:8,000萬封信,由人民寫給總統的國家日記》一書,珍.瑪莉.拉斯卡斯著,野人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