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自去年實施「新經濟計畫」,起初壓制通貨膨脹有成效。經過一年多後卻失敗了。原因是去年底執政的民主運動黨,為了應付大選,不准物價上漲。商人沒利潤,消費品有行無市。大選後放鬆管制,物價馬上猛漲,稅賦增加,衝垮了「新經濟計畫」。
這是犧牲經濟利益來換取政治利益,結果執政黨在二十三個州獲得二十一州的勝利。
「經濟學人」是以西方銀行團,即西方資本家的角度來評論巴西。根據它的分析,巴西的一千多億美元外債造成經濟破產,民主制度也隨之垮台,演變軍人重新統治。我不贊同以這種悲劇情緒來看巴西。
西方觀察家對巴西軍人不甚瞭解。中南美洲的軍人中,以巴西軍人最守本份,真正是職業軍人,沒有黨派。過去二十年(一九六四年~一九八四年),軍人干政的現象比起其他拉丁國家溫和太多了。
過去巴西的總統都是軍人中意的人,或有軍方背景的人,但也是經由選舉出來的。政府仍依民主政治運作。
軍人不輕易干政
軍人會出面干政,只有兩種情形:一、共產黨得勢,巴西可能會赤化。一九六四年就是這種情形。現在的里約州長布里佐拉和當年的古拉特總統完全親共,所以軍人要出來掌權。二、文人政府搞得一塌糊塗,收不了場,變成無政府狀態,軍人也會挺身收拾殘局。
我認為巴西還不至於壞到這種地步。就算軍人真的執政,也不像阿根廷、智利那麼惡劣,一下子幾千人不見了。巴西軍人執政仍有議會運作,行政與立法部門有相當的制衡。
目前巴西的政治發展確是令人擔心。沙內總統跟執政黨沒什麼淵源,當初從小黨跳槽過去;不料原總統奈維斯在就職前夕過世,本是花瓶角色的沙內副總統卻扶正了。他指揮不動執政黨的人。執政黨魁古馬連斯的權力甚至比總統還管用。
用經濟力拓展外交
沙內本是詩人,文學素養很高,是個理想主義色彩很濃厚的人,從政三十年,議會運作手腕純熟。剛當選總統的前半年,聲望高到極點。「新經濟計畫」失敗後,聲望一落千丈,現在是危險期。
我對巴西經濟前途不像「經濟學人」那麼悲觀,相信透過執政黨的內部運作,應可協調出新的政治局面。「經濟學人」認為里約州長布里佐拉這位極端左派人士,有希望成為下任總統,我不同意這說法。
有閉關自守的本錢
當然他流亡國外二十年,回來就當選州長,有他的政治潛力,但還不是能讓全國接受的人選。況且軍方不會支持左派背景的人。
巴西地大,能自給自足,在外交上最有本錢走「閉關自守」的路線。近十年來已算是最開放和注重外交關係的時期,主要是為了經濟利益和貿易順差。 它的外交政策很現實,一切照規矩來。有邦交的,凡事好談;沒邦交的,一概不接觸。過去對我們排拒很嚴,最近才較放鬆。我們的經濟實力應好好利用,巴西最缺錢,我們有的是錢。若以經濟力量做後盾去開拓外交關係,應該是可走的一條路。巴西有關方面曾透過多種管道向我們談貸款事項,但我們政府反應相當保守。
「經濟學人」把巴西大城市說得太可怕了,好像不是人住的。我想是言過其實,我在聖保羅住了十二年,覺得相當不錯。雖然貧民窟裡,小孩睡在露天帳蓬中,今人看了心酸;但生活品質還沒低到不可忍受的地步。
聖保羅的公共設施:交通方面的地下鐵、公共汽車,水電供應,在中南美洲是首屈一指的。雖比不上世界一流國家,但在開發中國家算是相當夠水準的,甚至比台北進步。
公共設施夠水準
聖保羅的商業區、住宅區、工業區畫分很清楚,不像台北亂七八糟。所有大樓地下室絕對是停車場,不能做其他用途。聖保羅有一千多萬人口,治理得不比二百多萬人口的台北差,顯然規畫上有可取之處。
聖保羅人在中南美洲是出名的勤奮,工作意願高到不可想像,這可能是一種傳統。從淘金的人、種咖啡的人到發展工業的人,自建城以來,都在勤奮的工作,獲取生活所需。聖保羅也成為巴西生產力最高的城市。
大城市犯罪率很高,但都是城外來的人、棄嬰長大的人、或沒飯吃的小孩子,為了填飽肚子犯罪。巴西有值得同情的社會問題。
巴西人對外來人很欣然接納,他們大部份也是移民。人種融和,幾乎找不到純種的民族。白人跟有色人通婚生下的混血種佔大多數。每個人血統的「調色盤」調的很均勻,或多或少有別族血統,不會歧視別人,使此地成為外來人的天堂。
國人喜歡去巴西,不外乎巴西到處有機會,謀生容易。國人教育程度比當地人高,易吸收工商業知識,能很快立足。
妥善解決外債問題
我時常鼓吹政府開放移民,善用雄厚資金;允許高程度的國民到海外開拓關係,固守工業資源。到海外投資一定要跟移民配合,對國家絕對有好處。
從經濟觀點看,巴西要走粗放農業路線,應鼓勵大農場主增加投資,多雇用農民。若把土地分割成小塊,恐怕連一家子的生活都解決不了。儘管巴西去年大豐收,但其他國家穀類生產也過剩,賣不到好價錢。巴西的農產倉庫不夠,有三分之一穀子倒在田邊,任由腐爛。交通不便,運輸費比生產成本還高,都是農業問題。
跟菲律賓、韓國欠的數百億美元外債來比,巴西欠一千多億美元實在不算多。過去向外國借的錢,部份是被貪汙了,大部份還是用在公共投資上。但巴西面積太大,再多的錢丟下去也看不見。
有人戲言,亞馬遜河口有個五萬平方公里的大島,可賣一千多億美元,正好還債。以巴西的國力資源作衡量,一千多億確是小數字。
外國銀行團應該跟沙內總統好好商談,延長債期,降低利息,幫巴西渡過難關,才是比較好的解決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