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對我的第一印象是什麼?對於一般精神疾病患者的印象又是什麼?你們會害怕精神疾病患者嗎?」嘉佳丟出一連串三個問題,想要藉由自身經驗打破大家的刻板印象。
許多人對於精神疾病患者,都有許多負面的觀感,覺得他們應該是自閉、衣衫襤褸、講話支支吾吾的,甚至被社會新聞汙名化,認為他們帶有攻擊傾向,是社會潛在的危險因子。
但眼前這位,帶有空靈氣質的女生,卻是精神疾病的患者之一,無法想像她正飽受「精神官能性憂鬱症」的困擾。
畢業前夕,青春燦爛的大學生活變調
從大一進入學生會,大二就成為學生會會長,隨後又擔任實習生與媒體公關,嘉佳的大學生活非常燦爛豐富,也在一次次的活動中培養強韌的抗壓性。在以前,她若是看到一些厭世或是崩潰文,描述自己對這個世界感到害怕與疲累,只會覺得個人的情緒問題應該要自己處理好,公事公辦,不該影響他人。
但在升大三,決定放下外務專心念書時,她卻開始慌了,整個人瞬間垮掉。一直以為過去的失眠只是因為壓力大,但在她將外務放下後,卻發現情況依舊持續,甚至要到早上七、八點才能睡著。原先認為這是正常的,畢竟大部分的大學生也都很晚睡,但和身邊的朋友談論後,才發現長期失眠、每天情緒都感到低落與暴躁,是不正常的,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生病了。
在二十歲的盛夏,醫生判定嘉佳罹患「精神性官能憂鬱症」,她開始了與藥物為伍的日子。一天要吃六顆安眠藥加兩顆抗憂鬱的藥,才能正常入眠,讓自己維持正常的生活。
憂鬱症發作時,同時伴隨而來的還有幻覺、幻聽與恐慌。曾經有不了解的人問她:「幻覺的解析度多少?幻聽是幾分貝?」嘉佳說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因為就跟真實世界一樣,分不出是真實還是虛假。舉例而言,她看到一隻豬在樹上,但所有人都看不到,而她卻看到了。那些旁人看不到的東西就是幻覺,可她卻無法辨識,所以她開始很害怕走入人群。
因為害怕人群,無法走入教室;因為幻聽與幻覺,沒辦法正常上課;因為開始有文字閱讀障礙,因此沒辦法好好完成考試。老師卻不能理解這樣的狀況,認為她是拿「憂鬱症」當藉口。嘉佳開始對學校感到抗拒,明明自己曾經是這個學校的學生會長,卻再也不敢在白天的時候踏入這個校園,因此她決定休學,即使距離她取得大學文憑只剩數月。
憂鬱症的成因並不一定是遭逢某個重大變故
《The Killing Joke》一書中曾提到:「正常人跟精神疾病患者之間的差別,在於你有沒有成功度過你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對於一個精神疾病患者來說,就是他永遠停留在最糟糕的狀態中而走不出來,等於每天都是最糟糕的一天。
「談論夢想跟想做的事,對我來說太遙遠,因為我連活下去的欲望都沒有。」嘉佳說到,跟一名憂鬱症患者談論未來是很痛苦的,可是大多數人都不能理解,甚至說:「為什麼不試著去運動?」、「你可以聽音樂放鬆心情啊!」、「去交朋友嘛!」、「找到你的興趣,生活就會有重心啦!」但重點是憂鬱症患者沒有要讓生活好起來的慾望,因此這些話對他們來說都沒有用。嘉佳的例子更顯而易見,一個學生會長加上多次的實習經驗,可以知道她並不是因為抗壓性低,也不是沒有社交技能,更不是因為沒有語言表達能力,「我們都不是因為這些原因才成為憂鬱症患者,甚至有些是找不到原因的。」而嘉佳就是那個至今仍沒有找出的案例之一。
醫生認為她罹患憂鬱症可能是因為基因遺傳、紅斑性狼瘡攻擊神經系統……總之尚未有一個確切的理由。這與一般人想像中「一定是因為遭逢某種重大變故」的刻板印象很不一樣,憂鬱症的成因並不一定是因為遭遇了某種巨大的事件。
「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痊癒,遙遙無期的療程使人更加痛苦。」就醫之後,她必須每天持續的依靠藥物來控制,最高記錄一天要吃12顆藥,才有辦法維持正常的生活。
「很多人會覺得憂鬱症患者怎麼那麼脆弱,這是不對的,因為憂鬱症並不是因為脆弱而發生。」嘉佳想讓大家知道,很多精神疾病患者是正常、可以溝通的,不一定是很瘋癲或者口齒不清,那多半是社會給予的標籤。嘉佳平時和大家沒有什麼不同,但當憂鬱症發作時,伴隨的恐慌症、躁鬱症、幻聽跟幻覺,讓她飽受分不清楚現實與幻境的痛苦,加上藥物副作用,喪失過往良好的記憶力、溝通與社交能力,讓她多次想結束自己的生命。「我不會想自殘,因為自殘對我來說沒有幫助,我想自殺。」這樣震撼的言論,很難想像是從一位正值青春的少女口中說出,但也只有這樣激烈的言論,才能讓人感受到患者所處的痛苦深淵,也更加突顯那些總是輕描淡寫說出「自殺不能解決問題」的人,是因為不夠了解而無法以同理心對待。
《親愛的我》只想讓更多人知道患者眼中的世界
這本書記錄了嘉佳從去年七月確診為憂鬱症後,整整250天的記錄,從開始吃藥到最後一次自殺的過程。它並不是一本成功戰勝憂鬱症的勵志書,因為嘉佳自己至今仍未痊癒,它反而是一本日記,真實的記錄憂鬱症患者的生活,希望有更多人能夠了解,並且能以同理心對待其他精神疾病的患者。
在確診後,嘉佳明顯感受到,精神疾病患者在社會上並不被友善對待。他們接受到更多的,是恐懼、排斥與疏離的眼神。嘉佳藉由文字抒發,溫柔地訴說一個關於精神病患的親身故事。
在專案募資期間,曾經遇過很多不好的質疑,攻擊者認為嘉佳太光鮮亮麗,不同於一般對精神疾病患者的印象,他認為憂鬱症患者應該是瘋癲、不理性的,因此對於嘉佳過於正向、接近正常的表現,懷疑她是拿憂鬱症來消費,然後出版這本書。
儘管嘉佳知道,一但出書,就會面臨正反兩方的聲浪,必須血淋淋地的去剖析自己的精神疾病,這對她來說是非常困難的,因為社會對精神疾病並不是那麼友善,尤其肯將故事分享出來,跟肯站出來接受大家的注目是兩回事。但為了能讓社會從不同的面向去了解這項疾病,她仍選擇去做。
在演講的最後,嘉佳請一位聽眾上來分享心得,她是就讀職能治療的學生。因為學校也有接觸精神復健這塊領域,因此對精神科特別感興趣。但進入醫院的精神科後,卻發現健保並沒有辦法幫助像嘉佳這類的人,因為大家對於精神科的印象都非常刻板,覺得患者沒辦法自理生活,而確實會來醫院求診的通常也是沒辦法自理生活的人,台灣對於像嘉佳這類的人(或許可以換個說詞),像是台灣對於這類的精神疾病患者仍是不夠了解,無法包容的。
希望透過嘉佳的分享能讓更多人對精神疾病有更多的認識,也能夠更友善地的去對待他們,將正面的力量如漣漪一般,即使緩慢卻仍然持續地擴散出去。
讓我們一起來看看嘉佳當天在交點的分享吧!
(作者:交點故事人 羽萍)
期望透過影像和文字的力量,將更多感動化為一篇篇的故事,分享給更多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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