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誠摯地盼望
一九八四年春天,經國先生做了一個歷史性的決定;在他身後把中華民國的命運交給了新接任的副總統登輝先生。
一九九二年秋天,李總統正掌握著中華民國安危的命運--面臨了就任總統三年以來最嚴峻的考驗。
凡是有良知的中國人--不論身在何地,籍在何處--都誠摯地盼望;登輝先生是我國走向民主過程中的一位偉人。
台灣的主觀條件,與外在的客觀情勢,可以產生這樣一位畫時代的偉人。偉人總是從國家存亡與分裂邊緣的考驗中脫穎而出。
只可惜,命運又在捉弄中國人。四十年努力所建造的中產階級社會,在民主萌芽期中變成一個兩極化對立的社會。
省籍情緒、統獨之爭,反對黨的主張、國民黨內部的分歧、金權的干預、地方勢力的擴張、選舉不能輸的壓力、府院權責畫分的模糊、財富累積與社會公平的可能衝突,在在使身兼黨主席的李總統在決策時左右為難。
.如果強烈譴責台獨,做為第一位的台籍總統是否有些為難?如果不強烈譴責台獨,做為中華民國的總統是否有些不恰當?
.如果不提名金牛,選舉輸了怎麼辦?如果提名金牛,國民黨的黨格又在那裡?
.如果總統對很多政策不表示意見,豈不是有名無實?如果發表意見,又有人說破壞體制?
這三個例子,說明做為一個民主萌芽時代的總統要拿捏分寸,確實如走在鋼索上一樣的驚險。
(二)體諒多於苛責
很自然的,總統身邊的人會勸他:一切要以當年的蔣主席及蔣總統的方法為準。這就產生了當前黨內民主的爭論以及府院權責的模糊。
很自然的,總統身邊的工商界朋友會告訴他:沒有投資,就沒有經濟成長。當前的嚴查逃漏稅以及稅法的可能變更,已經嚴重地傷害了投資意願。這就演變成了王建瑄的辭職,以及中產階級與知識分子的嚴重擔憂。
很自然的,總統到各地座談時,地方派系首腦會鼓吹地方利益,再加上一些人的推波助瀾,不免有時造成了中央與地方的磨擦,增加了本省人與外省人的芥蒂、經濟成長與社會正義的對立。
很自然的,總統也慢慢地對其他的管道疏遠了;而其他的管道也就不便主動提供意見了。
愛護國家前途以及尊敬國家元首的人,對這些情況,不要太苛責,而要多體諒。道就是民主萌芽初期,各種競賽規則尚未完備時,一些難以避免的現象。
(三)偉人的自我期許
李總統有豐富的學養、國際知識、政治抱負以及宗教家的情懷,最有條件做一位偉大的政治家,這也是經國先生選他的主因。
在當前台灣的情勢下,這樣的一位政治家,應有五項自我期許:
(1)做全民的總統:不是做本省人的總統,也不是做財閥、地方派系、利益團體所擁護的總統,而是大家敬愛的總統。
(2)做治國理念的推動者:當國家進入多元化時代中,治國的崇高理念--民主、法治、均富、憲法、統一等等,需要釐清、需要鼓吹、需要堅持。
(3)做一國的道德領袖:在當前社會紀律蕩然、道德標準衰廢之際,總統更可以發揮宗教情操、樹立正義與公平的標竿,做老百姓仰慕的楷模。
(4)做憲法體制內五院間爭執的仲裁者或大傷痕的癒合者:遇到重大的爭論及傷痕時,以一國元首之尊,或以黨主席身分,以崇高立場,裁定決策,然後發表重要談話。
(5)做國家利益的維護者:超越省籍情緒與統獨之爭,維護中華民族的永久利益與中華民國的長期利益。此亦為在台灣的兩千萬人民開拓未來發展的空間。
一個貧窮落後與小小的阿肯色州的州長可以當選美國總統,為什麼在台灣的中華民國總統,不可能有一天治理整個中國?
在當前共識缺乏、安定脆弱的迷霧之中,做一個時時刻刻平衡政治利益的總統難,做一個堅持上面五項原則的政治家反而容易。在這些原則下,政治問題無一不可迎刃而解。例如:
●台獨可行嗎?當然不可行。
●省籍情緒要消除嗎?當然要。
●金牛應當提名嗎?當然不應當。
●全民利益與金權分子衝突時,何者重要?當然全民利益。
●「文化中國」、「經濟中國」等觀念要提倡嗎?當然應當要提倡。
●要與中共談判嗎?當然要等到條件成熟時。
(四)治國的智慧
登輝先生在前三年任內已有難能可貴的建樹,在另一半的任期中,加快做為一位中國歷史上的偉人,展現李總統的最佳時刻。
讓兩千萬生活在台灣的中國人,特別來祝福總統。
我也會要求我最信任的牧師,一起參加基督教團體所做的誠摯祈禱:「求神賜給總統治國的智慧。」
這位我最信任的牧師剛好就是我唯一的男孩。
(高希均與李誠、林祖嘉合著「台灣突破--兩岸經貿追蹤」已由天下文化出版公司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