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理性嗎？」
被譽為當代「行為經濟學」之父的康納曼教授（Daniel Kahneman），終於第一次來到台灣。這位二○○二年獲得諾貝爾經濟獎的學者，居然一生沒有修過一門經濟的課程。做為一個念經濟的人，我不得不說：他得獎的一個大原因正是因為他沒有修過經濟學，沒有被經濟學的一些基本假定框住了：其中一個「假定」就是：人是理性的。「人是否理性」在康納曼的腦袋中是中性的，也就沒有「先入為主」的限制。
儘管如此，二百餘年經濟學也已發展出不少概念及工具，來討論公共政策的選擇：如成本效益分析、可行性研究、機會成本、最佳組合、次佳方案、邊際效用遞減、外部利益、社會成本等等。在他所著《快思慢想》一書及演講中，康納曼提出了人在思考中容易出現的偏見或錯覺：如小數原則、月暈效應（halo effect）、錨頭效應（anchoring effect）、框架效應（framing effect）、可能性效應（possibility effect），「記憶自我」及「經驗自我」等等。
（二）公投常不是很好的選擇
3月30日在新北市面對一千四百位聽眾的演講，他舉出一些心理學的實驗，證明人在大小決策中，常是不理性的。一旦否定了「人是理性」的假說，大家才容易重新詮釋決策、判斷、風險、幸福和財富的關係，看到現實世界中真實的運作；人類的文明也就是在不斷推翻及修正偏見與誤解中向前行。在對談中朱立倫市長再度指出：「沒有核安，就沒有核電。」並指出執政者要有二心二力：企圖心、同理心；加上執行力與協調力。
次日上午《遠見》雜誌按排了一場康納曼、馬總統、曾志朗、洪蘭、產官學二十位精英的「理性思考與公共決策」論壇。會中我先提出：在公共政策領域，當前台灣最需要三個元素是：社會進步、理性選擇、與時俱進。譯成英文是：Making Progress Through Rational Choices in Changing Times。
此刻大家最關心的一個公共政策就是核四停建或續建的爭議。《遠見》民調中心在三月上旬對這個問題的調查結果是：
（1）五成六民眾認為應停建核四。（2）三成一主張續建。（3）一成三未回答。
贊成續建「以未來發展用電需求」考量為主；反對主因是「汙染及安全性」。馬總統與康納曼做了深入的交談。
康納曼對核電的看法是「安全考量」為關鍵因素，但這是高度技術性及專業性問題，不能靠公民投票決定；公民投票常常反映的是情緒和價值判斷。因此很多公共政策爭議，不宜訴諸全體投票。美國加州曾有幾次全州公民投票，帶來了長期不好的後果。康納曼的結論是：面對政策爭議，公投不是「唯一」的或「很好」的選擇。相信專業知識、加強理性溝通，在大多數情況下，是較好的辦法。
馬總統則說明：政府的最終立場是非核家園，至於立即廢核或逐步廢核，由公投決定。在公投前政府會讓所有關於核安的資料及替代方案的成本效益，公開透明地告訴全國人民。馬總統同時指出：核四停建，是許多反核人士多年的主張，也是反對黨的意見。公投是讓民眾了解廢核與否的挑戰和代價，既增強了決策品質，也加重全體人民承擔的責任。
正因為人的不理性，面對公共政策爭議，康納曼就特別提醒大家要相信專業判斷及理性溝通。
（原文刊載於《人間福報》專欄〈人間百年筆陣〉，本文作者為遠見雜誌創辦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