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抗生素抗藥性」威脅,台灣審查及給付均對抗生素引進不利,感染科醫師亦不足。如此「手無寸鐵」。若無準備,恐怕到2050年,每五位死者,就有一位死於抗藥性細菌感染。
這是一場抗生素與抗藥性細菌的無限之戰,而且戰況危急程度,遠遠超過你所想像。
今年9月,由英國國家廣播公司(BBC)拍攝的紀錄片《與抗藥性之戰:拯救抗生素的生死之鬥》(Race Against Resistance: The Life And Death Struggle To Save Antibiotics)首播,引起廣大迴響。
沒有抗生素的世界會怎樣?BBC拍紀錄片示警
片中請來多位抗藥性細菌感染倖存者現身說法,也有相關科學家、學者參與製作,主要講述由不適當使用、誤用抗生素引起的「抗生素抗藥性」(AMR)對人類健康與公共衛生系統引起的風險:當細菌持續接觸抗生素,但藥物份量若不足以完全將其消滅,存活下來的細菌,就會產生基因突變,得到對抗這種抗生素的能力。
倘若持續不適當使用、誤用抗生素,或是新型抗生素無法跟上細菌演化的腳步,「孩子在花園裡玩耍時,就算只是不小心擦傷都會致命,那會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前任英國首席醫療官戴薇絲(Sally Davies)在片中質問。
根據一份在醫學期刊《刺胳針》(The Lancet)發布的報告指出,2019年,抗藥性細菌在全球直接造成127萬人死亡,平均每日約3489人,比死於愛滋病(86萬)或瘧疾(64萬)的人數更多。
在台灣,情況並不比歐美各國樂觀。
台灣2050年每五人恐一人死於抗藥性細菌
台灣過去抗生素取得並不難,導致一般人能輕易入手抗生素,造成很嚴重的抗藥性。台灣感染症醫學會理事長王復德引用英國研究指出,若細菌抗藥性問題無解,到2050年時,台灣每年恐有3.3萬人因此死亡,相當於每五位死者,就有一位是死於抗藥性細菌感染,經濟損失達3000億台幣。
然而,台灣配套制度亦不足。
落後制度1》沒有合理利潤,恐致原廠不願引進抗生素
王復德觀察,抗生素在開發時,就算投入很多時間和金錢,也未必能發明成功。就算成功研發,一旦抗藥性變嚴重,該種抗生素就沒用。再加上抗生素通常療程只有10到14天,用量不會太大,利潤比起癌症藥、慢性病用藥更低,使藥廠多半開發意願不高。
為了在和抗藥性細菌的戰役中取得優勢,先進國家政府往往會核發補貼,協助藥廠研發展出有效的抗生素,但台灣欠缺機制,反而還不斷壓低藥價。
「台灣不是落後國家,不應該用比較低的價格來核可抗生素,」王復德呼籲,政府應該要給予合理的利潤,不應一味降低藥價,否則不僅造成原廠無法在台生存,台廠也進入價格廝殺戰,到最後以不敷成本的情況生產,「那種藥可用嗎?」
落後制度2》審查機制緩慢,患者等兩年多才能用到抗生素
同時,先進國家政府也推出優先、快速審查機制,讓藥廠得以迅速推出新型抗生素,應付不斷變種的抗藥性細菌。
反觀台灣,一種藥要拿衛福部食品藥物管理署的藥證,審查就要一年多,藥價審查又要再一年多。「一種藥要進來台灣,白白就等了兩年多,如果病人急著要用,怎麼可能讓他等兩年多,卻沒辦法用到這些藥?」王復德呼籲,政府對於救命的抗生素,應開放綠色通道,優先加速審查,才不會讓患者望穿秋水都等不到藥,而發生不幸。
落後制度3》感染科醫師責任重大,卻沒足夠支持
另外,台灣感染科醫師,從對抗疫情、感染管制,到林林總總的抗生素管理,重責都落在感染科醫師肩上,但全台在醫院執業僅約300位。
王復德猶記,除了固定看診、看病人,還要負責管理抗生素和感染,疫情期間更時常半夜被叫醒做防疫,「責任、壓力都很大,」但這些責任,「有功無賞,打破要賠」。
換言之,看診、看病人以外的種種責任,健保並未給付支持,這也是造成年輕醫師不願進入感染科的主因,「十年前每年都有40幾位感染科醫師,但這幾年只有大約20個,有時候連20個都不到,」王復德憂心忡忡。
但若沒有感染科醫師把關,抗生素管理和感染管制不好,發生群聚感染,不只影響患者本身,恐怕還會向外擴散,嚴重危害國家和社會經濟。
該如何扭轉頹勢?
減少抗生素抗藥性,需產、官、學與民眾共同合作。政府除了應通盤檢討健保給付藥價、感染科醫師給付制度,也需加速審查流程,建立國家級制度來減少抗藥性細菌的威脅。
此外,也需要對民眾傳播正確的抗生素使用概念——「四不一要」,分別是:不主動要求抗生素、不隨便自己買抗生素來吃、不吃他人的抗生素、不要隨便停藥、要遵守醫囑使用抗生素。
如此多管齊下,台灣才能把這場抗生素和抗藥性細菌的戰局逆轉為「終局之戰」,讓更多患者遠離抗生素抗藥性的威脅。
《與抗藥性之戰:拯救抗生素的生死之鬥》-影片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