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缺林懷民、很缺郭台銘!」這是不少觀察台灣文創產業發展的學者與官員,都有感而發的一句玩笑話。
然而,這句順口溜的確反應出文創業者在面臨產業化的窘境。台灣絕大多數表演團體、包含享譽國際的雲門舞集,以及幾乎所有國片,多多少少都賴於文建會與新聞局的扶植金與輔導金來維持運作。
而七年級生的創意市集,雖在數年前喧騰一時後,也同樣面臨「創意以上、創業以下」(創意能力高、但創業成效不足)的魔咒,讓許多年輕人黯淡退場。
難道文創產業,就注定是一個賠錢的黑洞嗎?
綜合浩漢設計陳文龍、橙果蔣友柏、知名導演蔡岳勳等多人的經驗,可歸結出兩個將「才氣」兌換「財氣」的文創聚財方程式:作品商品化與市場國際化。
1.作品商品化 設計時便納入商業思惟
「文創業者的產品,為何經常叫好不叫座?最大關鍵在於,在創作前幾乎沒有想過,這東西要賣給誰?如何才賣得動?」中華無形資產鑑價公司協理呂建安指出,忽略市場面,幾乎是台灣文創業者最大通病。
就連目前台灣文創業界第一流的人物,也都曾經犯過這樣的錯誤。
琉璃工坊創辦人王俠軍、浩漢設計總經理陳文龍早年曾經合作過,企圖將台灣特色,輔以流行設計,帶上國際市場,甚至也找來數位有傳統手工藝的老師傅共同開發。
堅強的設計團隊,作品果然不負眾望,做出高質感的竹器家飾,要價高達數萬元的產品,在展覽現場也是賣出好成績。讓王俠軍、陳文龍雀躍的是,在展覽後已經有國際客戶準備下數千張的訂單。
但就在這時候,問題卻來了。數千件訂單,光靠幾位老師傅的手工,絕對無法如期交件,但要以機器大規模生產,先期投資成本又極高,加上資金調度、庫存管理等挑戰,最後這個完美的作品,便卡死在無法商業化的瓶頸。
「這個問題,一直到今天都還存在;我們可以幫iPhone代工,甚至做出不輸國際大廠的產品,但是設計之外的其他商業能力,我們還要加強,」不吝分享自己的挫敗,陳文龍就是希望後繼者別再犯相同的錯誤。
兩蔣時尚化:橙果大玩符號行銷
所幸,近幾年來愈來愈多的文創業者,已開始用商品角度來檢視創作。
其中,非設計背景出身的橙果設計蔣友柏,就是落實相當徹底的一位。
在今年接下了兩蔣文化園區的委託,身為蔣家第四代的蔣友柏,開始為園區設計紀念商品,也於6月推出系列商品。對他而言,這件案子最困難的並不是政治口水,而是如何「把用處不多的紀念品,商品化、實用化?如何帶動買氣?」
橙果設計師林士弘指出,過去各景點的紀念品,類似紙鎮、撲滿等,民眾買了之後,可能根本不會用,因此他們這一次強調,要讓政治的兩蔣,蛻變為摩登兩蔣,甚至成為時尚素材。
在新的商品中,橙果利用普普藝術的手法,將歷史黑白照片中的兩蔣,翻製成鮮豔色彩的T恤,另外也重製蔣中正和蔣經國把蔣經國親吻夫人蔣方良的經典畫面,做成筆記本、T恤等商品,完全顛覆歷史偉人的刻板印象。
「兩蔣有世界知名度,特別是對對岸十多億人口,如果包裝得好,可以變成台灣特有商品、一個歷史品牌,」積極爭取這個案子,並不是因為身為蔣家第四代,而是蔣友柏看上兩蔣形象具有高商業化的潛力。
國樂明星化:無双樂團暴紅部落格
除了兩蔣可以商業化外,最近也還有一個樂團,企圖要將傳統國樂給時尚化、娛樂化。
學的是正統國樂、甚至也在文化大學擔任國樂系講師,母親更是前文建會主委翁金珠,58年次的劉學軒去年年底,成立「無双樂團」,該樂團最大的特色,就是10位團員全都是面容、身材姣好的年輕女子,平均年紀在21歲左右,不少團員甚至還是大學生。
當這十位美豔團員個個拿著中國古典樂器現身時,造成極大的轟動,也讓正妹國樂團的名聲不脛而走,帶動其部落格於短短半年內衝破40萬人次,樂團不僅上遍台灣大小電視綜藝節目,甚至連大陸推出《超女》的湖南衛視,也都提供飛機票與住宿,邀請她們赴大陸表演。
「時尚的外表、明星般的包裝,我們就是要顛覆大家對傳統國樂的看法!」劉學軒指出,雖然他也曾被樂界的長輩批評這樣的做法太商業,但是他反問,每年各大學國樂系畢業的學生,起碼有100人以上,但是真正能以演奏國樂作為職業的人,能有多少?國樂是到了改變的時候了!
其實除了以亮眼外表作為宣傳利器外,劉學軒改變的更是國樂的內在。
「傳統國樂,一首曲子動輒20、30分鐘,這已經不是現在的消費者習慣聽音樂的方式了!」為此,劉學軒開始編寫新的國樂,加入許多流行音符,要讓聽慣流行音樂的年輕人,也能接受他們的國樂。看似離經叛道,然而他強調,如果作品無法符合市場需求,那就只能稱為藝術品,而非商品!
成立僅半年餘的無双樂團,最近幾個月來平均每月也都能接下10餘場商業演出,加上即將問世的首張專輯也已經有許多網友預購,在不景氣的大環境中,表現不俗。
甚至連兩廳院董事長陳郁秀也指出,「無双樂團的宣傳策略,正打中年輕市場,有其他表演團體可借鏡之處!」
2.市場國際化 蔡岳勳、魏德聖心很大
第二個讓台灣文創產業走出一片天的方程式,則是市場國際化。
今年上半年、台灣最夯的偶像劇非《痞子英雄》莫屬。在6月底播出完結篇時,該劇組甚至與高雄市政府舉辦「封街派對」,即便入場券要價380元,還是吸引數千名影迷,其中不乏從日本遠道而來的死忠粉絲。
事實上,該劇的製作成本,高得嚇人。蔡岳勳不惜找來好萊塢、香港特效團隊奧援,一集製作費約達400萬,幾乎是用作三部偶像劇的資金,濃縮成一部。
「如此高的製作成本,只在台灣市場是絕對沒有辦法回收的,」該劇監製兼導演蔡岳勳接著點出,「但我們是用亞洲市場概念,來拍攝這部戲!」
蔡岳勳分析,台灣內需市場過小,但是產品好的話就可以外銷,從大陸、東南亞,甚至是日本市場賺回!
《痞子英雄》的確也達成了蔡岳勳當初的期許。包含大陸、東南亞等國都已經陸續播出。
正籌備《痞子英雄》電影版的蔡岳勳,計畫引進日本的資金與演員,好繼續將市場做大。
想打外銷市場 就得會說普世語言
除了蔡岳勳以外,另一個國人的期待《海角七号》魏德聖,也開始試圖把市場國際化。
目前正在籌拍新片《賽德克.巴萊》,魏德聖估計,如果要拍出他心目中的質感,5億左右的成本跑不掉,但風靡全台的《海角七号》,票房也不過5億3000萬台幣,如果只靠票房收入,還要與戲院拆帳,成本5億多的《賽德克.巴萊》在台灣注定要虧大錢。
因此,魏德聖特地找來熟悉好萊塢與海外市場的香港導演吳宇森擔任該片監製,為的就是要借重吳宇森的經驗,將《賽德克.巴萊》推向海外市場。
「吳宇森教我很多,若要把台灣本土題材要進軍海外市場,有哪些地方要特別注意?」魏德聖表示這一次的新片,將不會如《海角》一樣,很多笑點只有台灣人看得懂,他將創造出一種普世共通的電影語言。
兩個八月、吳東治 設計能量發散海外
不只是在影視方面,在設計領域,一樣也有台灣年輕人勇闖海外市場。
「兩個八月」是台灣民眾還不太熟悉的設計品牌,除了因為成立時間僅三年多外,更是因為這家設計公司,有九成的營業額,都是外銷歐美各地。
由日本學設計歸國、成立兩個八月的設計師莊瑞豪、盧袗雲,在今年9月即將第三度進軍法國巴黎家飾展,他們的設計包含宣傳反戰意味的「炸彈花瓶」,或是如同旋轉木馬、可旋轉的咖啡杯,都頗受國外買家歡迎。
「讓人興奮的是,來自國外的業績,其實都很穩定地上升!」莊瑞豪指出,海外市場的營業額,讓他們能較大膽的從事創作。
瞄準海外市場的,還有拿遍德國reddot、iF以及美國IDEA設計獎的年輕設計師吳東治。
其中他獲得reddot的作品:「蛋糕刀P’’s of cake」,更是創下在海內外銷售達10萬把的佳績!這把紅遍海外的蛋糕刀,造型看似簡單,但卻能同時完成切蛋糕、夾蛋糕的動作。
然而吳東治也透露,當初在獲獎之後,真正要商品化時,研發與開模測試的成本就達100萬元!「當初資金是先有台灣貿易公司投資,而他們看上的,其實也是P’’s of cake具有能外銷海外的潛力,」吳東治指出,如果只有台灣市場,生意恐怕不好做。
事實上,充滿創意能量的吳東治,目前也還有好幾款得獎作品,陸續有來自歐美的業者,希望與他洽談商品化的可能。
「好的作品,要能商品化,而好的商品,還要能進一步往國際化,」浩漢設計陳文龍點出,這是台灣文創業者在做出好產品後,接下來的新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