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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放牛班學生到入圍金馬獎最佳導演!曹仕翰《南方時光》拍出年少最深刻的迷惘與茫然

曹仕翰專訪/從茫然中找到人生的方向

魯皓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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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皓平

2025-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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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時光》帶著觀眾回到最動盪不安的1996年,這也是曹仕翰少年時期的深刻記憶。百景映畫
《南方時光》帶著觀眾回到最動盪不安的1996年,這也是曹仕翰少年時期的深刻記憶。百景映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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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南方時光》是曹仕翰編劇、執導的作品,主演包含陳玄力、吳慷仁、孫淑媚、鄭有傑、黃迪揚、鄭志偉,故事帶著觀眾回到1996年,那個不安的時代。

1996年,對台灣而言是一個充滿歷史重量的年份。那一年,台灣舉行了史上首次的總統直選,象徵著民主進程邁入新的里程碑。然而,就在這場全民參與的盛事背後,整個社會卻籠罩著一層不安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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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中國對台灣實施飛彈試射與軍演,台灣海峽局勢十分緊張,新聞畫面上不斷閃過戰機與軍艦的影像,「戰爭是否即將爆發?」成了街頭巷尾的共同焦慮,許多富有人家開始辦理移民手續,將資產與家人送往美國或加拿大,彷彿那是唯一能確保未來的避風港。

而在這樣的氛圍下,留下的人們則在動盪的現實裡掙扎——年輕世代對未來既茫然又迷惘,政治與社會的恐懼,交錯成一種矛盾的時代情緒。而電影《南方時光》正是從這樣的1996年出發,回望那個每個人都在尋找方向的年代。

《南方時光》由曹仕翰執導、編劇,易智言監製,陳玄力、吳慷仁、孫淑媚、鄭有傑、黃迪揚、鄭志偉等人主演,以細膩動人的敘事,聚焦於90年代台灣社會動盪下,一群少年在家庭、校園、社會與自我認同間徘徊掙扎的成長故事。

回到最熟悉的地方拍,《南方時光》是曹仕翰迷惘的青春歲月

《南方時光》某種程度就是導演個人的成長縮影。百景映畫

《南方時光》某種程度就是導演個人的成長縮影。百景映畫

這是曹仕翰首度執導的劇情長片,他便入圍第62屆金馬獎最佳導演,電影其它入圍項目還包含最佳美術設計與最佳造型設計,完美的時代還原,勾勒出許多大時代下的縮影與想像。

曹仕翰過往多擔任編劇與短片電影導演,這次首次拍攝電影長片,他說,自己的第一部長片,一開始就決定要拍一個與高雄有關的故事,除了因為他在高雄出生、對這座城市有深厚的情感之外,當年在金馬電影學院時,侯孝賢導演的一句建議:「回到你有感情的地方去拍」,更讓他下定決心,把鏡頭指向那片熟悉的南方土地。

而拍攝高雄,且選擇了1996年,原因是那一年是台灣第一次總統直選,飛彈危機籠罩海峽,整個社會正經歷劇烈的轉變。那個時代不僅政治上動盪,對曹仕翰而言,也是生命中充滿矛盾的一段時光。

那年他15歲,正準備高中聯考,成績卻一路下滑,與父親的關係也日益緊繃。父親是成績優異、一次就考上建築師執照的人,對於他這個在學業上表現不如預期的兒子,難免失望,那個年代,人被成績定義,念什麼學校、考什麼名次,就決定了一個人的價值。

曹仕翰坦言,當時的自己在學校幾乎沒有快樂可言,日子在翹課、打架、打撞球中度過,渾渾噩噩,不知方向,「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我覺得一切都很虛無,沒有什麼重要或不重要的。」而《南方時光》正是從這樣的個人記憶與時代背景出發,試圖捕捉那個青春與社會都在動盪邊緣的1996年。

開拍前因疫情被撤資,曾經一度想放棄

曹仕翰透過《南方時光》拍出許多深刻的回憶。魯皓平攝

曹仕翰透過《南方時光》拍出許多深刻的回憶。魯皓平攝

曹仕翰說,1996年那段時間,父親的事業受到影響,甚至一度對他說,若戰爭爆發,可能會被召回軍隊,要他好好照顧母親與弟弟。那份不安與責任的感覺,深深烙印在他心裡。他意識到,那個年代的故事,鮮少有人從青少年的角度去描繪,因此決定以當時的少年視角,重現那個充滿不安的時刻。

原本,《南方時光》的劇本還帶有一些商業元素,包括跆拳道的題材,因為那時候為了取得資金與輔導金,需要迎合市場與製作條件,就在一切看似即將啟動時,疫情突然爆發,整個拍攝計畫被迫中斷,投資也接連撤資。那段停滯的時間,讓他重新反思創作的初衷、回到最初想拍電影的理由。

於是,他拋開商業考量,決定讓劇本回歸真誠,以最貼近自己記憶與信念的方式書寫,「那時候我是抱著這可能是我第一部、也是最後一部電影的心情在做的。」他說。疫情期間,他幾乎關在家裡沒事可做,反而因此靜下心,一字一句地重寫劇本,找回了自己創作的信念。

面對撤資,曹仕翰一度考慮要放棄。百景映畫

面對撤資,曹仕翰一度考慮要放棄。百景映畫

他坦言,當初面臨撤資時,確實一度動過放棄的念頭,那段時間他感到極度迷惘,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也因為挫折而變得胡思亂想。就在情緒最低潮的時候,他向監製易智言導演吐露心聲,說自己可能不想拍了。

易智言說,「那你不拍電影要做什麼?」他半開玩笑地回答,「可能去賣水餃吧。」易智言笑說,「你包的餃子會有你的劇本好嗎?」

曹仕翰沉澱過後,明白自己最拿手的,仍是寫故事、拍電影,那才是他表達內在情感與理解世界的方式,其實內心深處始終沒有放下這部片。

《南方時光》獨特4:3畫面比例,故事也在記憶與編劇間拉扯

吳慷仁在《南方時光》中飾演父親。百景映畫

吳慷仁在《南方時光》中飾演父親。百景映畫

《南方時光》的劇本歷經多次修改,曹仕翰形容那是一場漫長而艱難的創作歷程。他坦言,最大的挑戰在於放下過去在學校學到的編劇技巧,也放下多年在業界累積的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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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他為許多作品撰寫劇本,早已習慣用戲劇性的衝突去推動情節,但開始創作自己的電影時,才發現那樣的節奏,與他真正想追求的氛圍並不相同。

他也更關注與自己的對話與拉扯,試圖思考該揭露自己到什麼程度、如何在真實記憶與劇情之間找到平衡。曹仕翰說這段創作過程,就像一種靜坐,既要靠近內心,又要保持距離,不斷地在坦承與細節之間掙扎與雕琢。

撞球館對少年時期的曹仕翰來說,是重要的避風港。百景映畫

撞球館對少年時期的曹仕翰來說,是重要的避風港。百景映畫

在影像風格上,他選擇使用近似正方形的4:3畫面比例,而非傳統的16:9,這個選擇不只是形式美學,而是回到90年代記憶的一種方式,而那個畫框,就像當年家裡的老電視。

「要重返1996,我就想,應該連畫面比例都要回到那個時代看電視的感覺。」

對一部中低成本電影而言,這樣的比例也能讓畫面資源更集中,美術與服裝設計更聚焦,壓縮後的畫面不僅帶來懷舊感,也讓觀眾更專注於人物與情感的距離,進一步烘托出少年時期那份侷促與壓迫的氛圍。

從放牛班學生到入圍金馬獎最佳導演,曹仕翰從茫然中找到方向

曹仕翰在國中那年開始成了老師眼中「被放棄的學生」。百景映畫

曹仕翰在國中那年開始成了老師眼中「被放棄的學生」。百景映畫

他回憶,國中開始走偏後,人生似乎一路往下滑,高中聯考成績慘不忍睹,成了老師眼中「被放棄的學生」。高中三年,他天天抽菸、打混,對未來沒有任何規劃或憧憬,畢業後,他沒有想過要念大學,只是在撞球館打工、渾渾噩噩地過了兩年,直到入伍。

命運的轉折,出現在當兵那段日子,當時部隊規定要寫週記,他隨意寫下內心的一些想法,卻意外被隊上的長官注意、把他叫去輔導室,對他說,「我看你的文字,覺得你其實有繼續念書的潛力。」

那位長官還拿了一本白先勇的《寂寞的十七歲》給他看。那是他第一次被人以文字理解、被真正「看見」的感覺,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文字的力量。

那本書讓他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也開啟了對文學的興趣。從那以後,他開始想著退伍後要念書、要學習。退伍後他順利考上大學,並在因緣際會下接觸電影,最後以碩士畢業北藝大學電影創作學系,他說,「電影和文學改變了我,可以說是拯救了我這個人。」

《南方時光》父子關係緊張,是他與父親間的真實記憶

 《南方時光》中的父子關係,就是導演本人的真實經歷,孫淑媚飾演母親。百景映畫

《南方時光》中的父子關係,就是導演本人的真實經歷,孫淑媚飾演母親。百景映畫

在《南方時光》中,有許多關於父子之間張力與衝突的描寫,那些片段其實源自導演曹仕翰自身的經驗與反思。他坦言,青少年時期的不懂事與叛逆,使得父子關係陷入長期的緊繃與對立,那段時間,他與父親之間的衝突不僅是情緒性的爭吵,甚至出現過肢體推擠與羞辱性的言語,雙方都被那份無法理解對方的距離折磨著。

他回憶,國中最叛逆的時候,曾經整整三個月沒跟父親說過一句話。每天進門不發一語,氣氛冷得像結冰一樣。後來母親才告訴他,其實父親為這件事感到非常難過。這讓他開始思考,為什麼童年時那種親暱、崇拜的父子情,會在成長後變成對立與疏離?

「我從小很崇拜父親,他是我心中最優秀的榜樣。」他說。但當成績開始下滑,父親的期待與失望逐漸堆積,愛變成壓力,親近變成距離。

這段經驗也讓他深刻體悟到,父母對孩子總有理想化的想像,但人生不會照著藍圖前進,「我們必須學會放下期待,去全然地接受下一代的樣子。」他說。那不只是父母的課題,也是他在拍這部電影時,試圖面對與和解的人生功課。

陳玄力首次演出就令人感到印象深刻。百景映畫

陳玄力首次演出就令人感到印象深刻。百景映畫

《南方時光》蘊含許多他個人的情感記憶,同時也映照著對那個時代社會氛圍的觀察與體悟,「每個人看這部片,感受都會不一樣,不同世代也會注意到不同的細節。」

他希望觀眾在看完電影後,能回想起那個曾經茫然、徬徨、不知道該怎麼辦的自己,那個即使在混亂中,仍努力尋找方向的模樣。「我希望大家能想起那段時光,並相信,無論當時多麼迷失,我們終究都能一步一步長大,找到自己真正相信的事情。」

曹仕翰透露,自己國中時期經常被處罰,是老師眼中的問題學生。百景映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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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時光》工作照。百景映畫

《南方時光》工作照。百景映畫

《南方時光》工作照。百景映畫

《南方時光》工作照。百景映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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