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宗教信仰，但我喜歡宗教聖地瀰漫的神秘色彩和氣氛，讓人震撼、謙卑、內省。那是一種空性的瀰漫，也許就是佛家說的那種「空性」，像宇宙黑洞，充滿能量，值得專程感受。
造訪聖地最難忘的一次是，攀登摩西拿到十誡的「穆沙山」（JebelMusa，標高2250公尺）。雖然一路在磊磊巨石中跌跌撞撞，唯恐摔下懸崖，但最終也登頂了，可是我卻沒看到聖經記載的雷轟、閃電、祥雲、號角聲等異象，反而飽受惡臭之薰──原 來山頂沒公廁，只有間關閉的小教堂和一家賣飲料的棚子──唉，命中註定。
買水解渴後，我自己也忍不住撒了一泡尿，留下到此一遊的痕跡。
看不見的才是重點
根據聖經，這座山附近有些「神蹟」，例如耶和華向摩西顯影的那株「被火燒著，卻沒有燒毀」的荊棘樹，要摩西脫下鞋聆聽天啟的聖壇，還有讓摩西結姻緣的那口井，皆保存在山下的東正教聖凱瑟琳修道院，所以很值得一探究竟（請別質問，怎知道那是摩西時代的遺跡，因為信仰是不容質疑神的）。
對我而言，探索聖地的精神，本質上近似追尋上帝的存在，但我必須承認，這些地方的象徵意義比實體更能吸引我。像聖凱瑟琳修道院能在伊斯蘭世界屹立不搖，首先要感謝先知穆罕默德，他在一張文告上烙上自己的手掌印（懸掛在入口），要求教徒不得侵擾， 否則早就給拆了。
在天主教三大聖地中，前往西班牙聖地牙哥，亦是有名的朝聖之路（星光之路） 。但它比耶路撒冷、梵諦岡似乎更有靈性，信徒從法國邊界的庇里牛斯山徒步一千多公里，抵達埋葬聖雅各（十二使徒之一）遺骨的大教堂，然後將手掌按住榮耀之門中央圓柱上的凹痕，祈禱贖罪。我雖沒有徒步而來，也沒帶著信徒標誌的海貝（我吃到肚子裡了），但也將手放上去，感覺好像得了某種賜福。哈哈，聖地就是具有某種力量，不僅會影響你的旅行方向，有時還會驅使你不知不覺跟著做一些你平時視為荒誕的事情。
事實上，令人著迷的不是聖地本身，而是存在於此地看不見的「東西」。對於這種莫名的、未知的、神秘莫測的東西，我向來嚴肅以對，還會低頭默禱（就像到了他人屋簷下，總要低個頭吧？）──然後再進行參觀、拍照，免得突然有「東西」閃進你的相片中造成靈異現象，或者莫名其妙曝光。雖然我沒有宗教信仰，敬鬼神的心態倒是有的，所以旅行至今，一路平安。
碰觸民族的靈魂
不知你信不信邪？我有些朋友，旅行到了異地，進旅館房間必先敲門六下，心中默禱：「不好意思，今晚來打擾一下」，再側身入門（以免撞到鬼），然後翻翻床單枕頭，打開門窗...然而這一切小動作，不外乎就是為了敬鬼神。不過，有時我在想，旅館房間放聖經、可蘭經，多少也有「鎮邪」的意味吧？（至今我仍很好奇， 為什麼我們的旅館不放部佛經呢？）
即使到了古埃及神廟，我仍然是很虔誠的， 不敢兒戲。誰知道遠古的神鬼，是不是又以另一種面目見今人呢？
我告訴自己， 入境隨俗偶而迷信一下又何妨？其實，每個民族皆有自己的宗教聖地，像澳洲艾爾斯岩（原住民祖靈地）、神道教的神社（日本）、伊斯蘭教什葉派的瑪索里爾姆清真寺（伊拉克）、拜火教的葉斯德（伊朗）、佛教的鹿野苑（印度）、印度教的瓦拉那西（印度）、東正教的聖三聖塞爾吉烏斯修道院（俄羅斯）等聖地，在地圖上散發著誘惑，讓旅人無法「筆直前進」，情不自禁偏離原訂路線。因為朝聖之旅，會讓人感覺好像在碰觸一個民族的靈魂。
事實上，那些聖地往往也成了另類的「觀光」勝地，可見跟我同樣想法的人也不少。不過，多次「朝聖」後，給了我一個啟示：神是看不見的。我們能看見的是人類捏造的神像、信物，讓我們得以將大自然的異象，想像成神蹟、神諭，進而相信神的存在，而能解釋的人就成了「先知」，帶領我們走向信仰之路。
────作者攀登穆沙山取得第十一誡：出門在外，要敬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