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戊戌變法一百周年。
晚清康有為、梁啟超、譚嗣同等人主導的戊戌變法,開創中國知識分子介入國家政治發展的濫觴。
一九一九年的「五四運動」,知識分子大力倡導民主與科學,更是啟動中國人個性解放、人道精神、自由思想與獨立精神的現代化引擎。
不論中外古今,知識分子對人類社會註定背負了責任,不只要獨善其身,更要兼善天下;他們也必定要在大我與小我中,做無私的選擇。
愛因斯坦,這位一般人心目中的傑出科學家曾說:「『知識分子』這個名詞應有更廣的意義,也應有更大的責任,因為知識分子受過特殊的訓練,對輿論的形成能發揮特別大的影響力。」
胡適之在他的文存中記載,他在學生時代就是一個「注意政治的人」;在大學時,有三分之一的時間花在政治課程與活動上。後來,他在中國哲學史研究中找到終身職志,從此不問政治,甚至在《新青年》上許下「二十年不幹政治,二十年不談政治」的諾言。
然而促使他再次「發憤談政治」的,也正是五四運動那一年,他接下《每週評論》編務之後;做為一個「實驗主義的信徒」,他更發表了當時著名的「多研究問題,少說些主義」一文。
從《新青年》時期不談政治,到後來又辦了《努力週報》大談政治,還被當時的傅斯年譏諷激將:「願先生終成老師,造一種學術上之大風氣,不盼望先生現在就在中國偶像中備一席。」但這也反映出胡適有感於輿論對社會與國家發展有巨大的影響,以言論制衡威權是知識分子責無旁貸的任務。
關心人性,不被收編
出生於耶路撒冷、就讀於巴勒斯坦,後來進入美國名校哈佛大學獲得博士學位的學者薩依德,不僅以知識分子身分評論寫作,更投身巴勒斯坦政治運動。
他在著作《知識分子論》中,對知識分子下了這樣的定義:「知識分子是具有能力﹃向﹄公眾,以及﹃為﹄公眾呈現及表明訊息、觀點、態度、哲學或意見的個人。」知識分子要把「人的本性」和「中立化」長存心頭。
他說,知識分子應該堅守的信念與原則是:深信全人類都有從權勢或國家中得到自由與正義的正當權利。如果違背這個原則,知識分子必須勇敢地指正出來。
因此,波斯灣戰爭時,他為文提醒與指責美國在越戰與巴拿馬曾犯下的錯誤,呼籲重視戰爭傷及無辜。
壯志未酬
如果古來聖賢皆寂寞,知識分子的處境就更悲哀;因為他們已非一己,而是公共角色,經常對抗正統與教條,不輕易被政府或集團收編,甚至常被流放。
薩依德說:「知識分子總是處於孤寂與結盟之間。」正如威斯康辛大學教授林毓生指出,自康梁以來的知識分子的命運是悲劇性的,「他們追求理想,結果往往始料未及,都成了烈士。」
如果不成烈士,也必然壯志未酬。
壯志未酬,是前監察院長王作榮的自傳書名。他以一枝健筆、五年時間,寫下一個知識分子八十年歲月的辛酸與夢想。(見頁五○)
他說,做為一個知識分子,總該有個夢,「我從年輕到現在,天天都在想:假如中國有這樣的領導人就好了,假如政府能採取這樣、那樣的措施就好了。」他所謂的「就好了」,就是現代化了,富強了。
正如薩依德所指,知識分子要「對權勢說真話」。多年來,王作榮說真話的真性格,得罪了上至總統,下至長官,成為他空懷理想與知識,卻未能完全實現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