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年初血洗App Store的中國AI黑馬DeepSeek嗎？現在與其說它「過氣」，不如說它換了個姿勢繼續稱霸。現在中國科技業受矚目的不只是機器人，還有「DeepSeek一體機」，一個央企國企瘋狂採購的AI算力神器，連中小公司都能輕鬆玩轉大模型。這波AI浪潮背後，真正的MVP其實是杭州這座城市，不只養出DeepSeek，還從校園開始培養人才，創新被鼓勵，更重要的是，犯錯被包容。下次聽到「中國AI」，別只想到北京、上海、深圳，杭州可能早就默默在培養下一個DeepSeek了。
漫步於杭州西湖邊，將會發現一座被「護城河」圍繞的奇妙學府──浙江大學玉泉校區。緊鄰學校圍牆外的，不是馬路，而是深綠色的河水，不時可見市民站在護城河旁悠閒地垂釣。學術與庶民生活的奇特交會，讓這座大學顯得格外有溫度。
曾在2025年春節紅遍全球的AI開源大模型DeepSeek，創辦人梁文峰就畢業於此。從校門口走到他讀到碩士的信息與電子工程學院，步行約需12分鐘。再由此搭車到DeepSeek總部、匯金國際大樓的C棟12樓，車程也僅僅20分鐘。只是，從離開學校、創業到以DeepSeek翻轉世界，這個過程花了梁文峰17年的時間。
一夕爆紅的DeepSeek，過了半年之後，熱度似乎正在消退，如今的月均下載量相較2025年第一季度，已下跌72.2％。不過，一種獨特的衍生產品——「DeepSeek一體機」卻方興未艾。
DeepSeek一體機，顧名思義支持DeepSeek大模型「本地部署」，亦即把DeepSeek R1/V3全系列安裝在各企業自家的機房，如此一來，不必像網路版般擔心問答之間不小心洩露公司機密，而且能「灌進」內部知識，訓練出企業專屬的大模型。
根據市場機構IDC研究報告《中國AI大模型一體機市場分析與品牌推薦》測算，已有接近百家廠商推出AI一體機產品，其中不乏華為、浪潮、百度等。自政府機關到金融機構，從醫療院所到製造業工廠，仍在採購這款「開箱即用」的DeepSeek一體機。
浙商證券對DeepSeek一體機的市場潛力非常樂觀，預計2025年至2027年，一體機的需求量將分別達到15萬台、39萬台和72萬台，未來三年DeepSeek一體機在大陸央企國企的市場空間，有望達到人民幣1236、2937、5208億元。
親自寫程式的老闆，再難也堅持投資AI
DeepSeek一體機的崛起，意味著DeepSeek持續影響著中國社會的數位轉型。
「梁文峰，極其聰明。」接觸過梁文峰的記者張格格（化名）透露：「聰明，是指他反應很快。」快速捕捉資訊、決策並行動的能力，無疑是DeepSeek能夠攀上一次科技浪頭的關鍵。
然而，DeepSeek給AI時代最大的意義，在於提供世人一個新的成功典範，就是長期專注在自己的產品上。
事實上，梁文峰更早創立的公司是「幻方量化」基金公司，2015年誕生，管理規模從2016年的10億元（人民幣，下同），飆升到2019年的百億，又在短短兩年間突破了千億，關鍵的獲利策略，正是因為採用AI模型。
另一位大陸媒體記者在與幻方量化的互動中感受到，與其他量化基金不同的，就是梁文鋒對AI的執念。
成也AI，敗也AI，梁文鋒一大挫折點發生在2021年，因為AI在買賣時機點的投資決策上「出包」，導致幻方量化業績暴跌，在一封「致投資者公開信」中，對業績回撤達到歷史最大值深感愧疚，並關閉全部募資通道。
但，即便遭遇巨大困難，梁文鋒依然頂住了壓力，堅持繼續投入AI。
再一個轉折點發生在2022年11月底，OpenAI發布ChatGPT，掀起新一輪人工智慧浪潮，幻方量化於是宣布要開發AI大模型，並在次年5月將技術部門中做大模型的團隊獨立出來，成立了如今的DeepSeek，由幻方量化一力承擔DeepSeek龐大的研究經費。
中國心資本合伙人吳炳見，曾在社群媒體上發了一段文表達感慨：
「一次偶然機會見到DeepSeek的員工，詢問：『為什麼你們的大模型做的那麼好？』對方回答說：『因為我們的老闆自己讀論文、自己寫代碼（程式）、自己做招聘，時間花在哪裡，哪裡就容易出效率』，聽著很簡單，但真相往往就是這麼純粹。」
浙江大學教「mission」也教「vision」
梁文峰和OpenAI創辦人奧特曼（Sam Altma），同樣是1985年出生，卻明顯低調許多，幾乎沒有在公開場合提及自己的養成之路。只有15年前，他在浙大信息與電子工程學院完成碩士論文時，寫下了一篇致謝詞，以此致敬這所成就了他人生道路的學府。
「我的導師項志宇帶我進入了機器視覺領域，」梁文峰寫道：「他幫助我制定學習計劃，並提供研究培訓，經常指導我一行一行地編寫程式碼。」
浙大分析，對梁文峰來說，踏入當時尚處於萌芽階段的機器視覺領域，意味著一次突破界限的機會，可以一邊探索尖端理論，一邊進行各種實驗佐證。
「信息與電子工程學院在傳授知識的同時，更著重培養學生的能力、提升學生的素質，並培養學生的學習使命感。」浙大一篇〈破解密碼：浙江大學如何塑造「六小龍」〉的文章指出。換句話說，這裡的教育方式會給學生「mission」（任務），卻也培養學生的「vision」（見識）。
「嚴謹的學術氛圍和合作、友誼以及對科學的雄心」，成為梁文峰踏上人工智慧之旅的基礎。
不光從杭州找人，從全中國找學霸
嗅覺敏銳的梁文峰，曾大手筆購入一萬片輝達（NVIDIA）當時最新款的晶片。DeepSeek走紅後，各界都很吃驚中國大陸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竟然擁有上萬張A100 GPU跑AI。但很少人會追問，他把上萬張A100 GPU放在哪裡？難道就在傳說鎮壓白娘子的雷峰塔旁邊？
知曉內情的張格格指出，因為算力充裕，梁文峰開始尋求人才，希望組建一個研究團隊。最終，他不僅從浙江大學招募了大量優秀人才，還將全中國各大名校的學霸納入麾下，甚至是國際物理奧林匹亞與國際數學奧林匹亞的獲獎者，仍在學就被邀請到公司，專門進行AI研究。他認為，既然算力閒置，不如充分利用來做有價值的事。
就這樣，一個由頂尖人才組成的研究團隊應運而生。
外界注意到，DeepSeek完全是中國本土團隊，沒有海歸人才，團隊成員大多是來自於清華、北大、北郵、北航等國內頂尖高校的電腦專業應屆生，或者是在讀的博士生。
近期，小米創辦人、董事長兼CEO雷軍成功網羅了一位被譽為「天才少女」的人才羅福莉，她的背景來自頂尖的AI公司DeepSeek。「其實她（羅福莉）很邊緣，」張格格側面得知，這位天才少女在DeepSeek內部，並非所謂的「大神」級別，DeepSeek人才濟濟。
「西湖之光」聯盟，政府出面建設算力
自媒體《矽谷101》分享前記者對梁文峰的訪談紀錄，原來，DeepSeek和幻方量化兩家公司之間的開發人員「玩得很開」，鼓勵大家自發組隊，針對不同主題組成技術小組，想研究什麼就研究什麼，彼此之間也可以隨時交流、合作。
同時，這裡沒有 KPI、沒有 OKR，也沒人天天盯著繳交成果，一切都靠員工們的自我驅動。
更特別的是，就算是剛畢業的新手，也可以自己挑研究方向，甚至主導一個全新的技術探索，也不需要事先撰寫一堆說服報告、向主管證明這件事有價值，然後去跟別的團隊搶資源，氛圍跟「互聯網大廠」完全不一樣，更接近於一個創意實驗室。
創新被鼓勵，犯錯被包容，正是管理一群天才的好方法。
或許是受到「算力分享」概念的啟發，浙大在2023年聯合了杭州市西湖區政府成立了「西湖之光」算力聯盟，為有需要的企業提供規模高達 711 PFlops （每秒711千萬億次浮點運算）的算力服務。
杭州，正在打造一個適合創新的生態系統，這座城市相信，有朝一日這個系統足夠富足了，下一個創意便會源源不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