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最高法院6月28日做出一項重磅裁決,在未直接判定出生公民權行政命令是否違憲的情況下,以六比三推翻數州頒布的全國性禁制令,為川普政府限制「出生即為公民」政策鋪路。川普形容此為「對憲法與法治的重大勝利」,揚言將推動更多爭議性政策;而反對派警告,這可能導致數萬無證嬰兒陷入無國籍處境,引發嚴重人權與社會問題。
美國最高法院當地時間28日在一宗與出生公民權有關的案件中,做出對川普有利的重要裁決,限制聯邦法官阻止其政策在全國實施的能力,並改變總統與聯邦司法體系之間的權力平衡。
《路透》報導,這項由保守派大法官巴瑞特(Amy Coney Barrett)撰寫、以六比三通過的判決,並未立即讓川普限制出生公民權的行政命令生效,而是要求封鎖該命令的下級法院,重新考慮禁制令的適用範圍。
但這項裁決也未針對該政策的合法性做出判斷。
川普歡呼勝利,表示將推動更多政策
川普對此裁決表示讚賞,稱其政府現在可以繼續推動多項政策,包括他上任第一天簽署的出生公民權行政命令,他認為這些政策「被錯誤地在全國範圍內禁止執行」。
「我們還有很多這種情況,我有一整張清單!」川普在白宮對記者表示,強調這項判決是「對憲法、三權分立和法治的重大勝利」。他說,這讓政府能嘗試推動包括切斷對「庇護城市」的聯邦資金、暫停難民安置、凍結「不必要」的聯邦支出、禁止聯邦資金用於性別認同手術等政策。
最高法院允許政府,縮限三項由馬里蘭州、麻薩諸塞州、華盛頓州聯邦法官頒布的所謂「全國性禁制令」範圍,這些禁令在訴訟進行期間,阻止川普行政命令在全國生效。根據裁決,川普的行政命令將在判決30天後才可生效,使得該命令未來可能在部分地區實施。
過去幾年來,聯邦法官透過頒布多項全國性禁令,阻止川普透過行政命令推動其議程。處理出生公民權訴訟的三位法官認為,川普的命令,可能違反美國憲法第14修正案有關國籍的條文。
川普在重返白宮就職首日簽署行政命令,要求聯邦機構不承認那些在美國出生、但父母皆非美國公民或合法永久居民(綠卡持有者)的孩子國籍。
巴瑞特:司法權力不能無限上綱
巴瑞特在裁決中警告,不應容許「帝王式司法」。她寫道:「沒有人否認行政部門有遵守法律的義務,但司法部門也不是毫無節制地強制執行這項義務,事實上,有時,法律明確禁止司法這樣做。」
自由派大法官索托馬約(Sonia Sotomayor)在法庭上宣讀反對意見摘要,稱這項裁決是對法治的「嚴重扭曲」。她在書面意見中,與另外兩位自由派大法官共同撰寫,批評多數派忽略該行政命令是否合憲。「這項命令顯然違法,更凸顯多數派犯下的嚴重錯誤,也凸顯為何在這類案件中,全國性禁令是適當的補救方式。」
司法權力爭議成焦點
根據提起訴訟的原告,包括22個民主黨籍州的檢察長、移民人權倡議者與懷孕移民在內,若川普命令生效,每年將有超過15萬名新生兒無法取得國籍。
該判決是在本期9個月任期(自去年10月開始)的最後一天作出。最高法院當天也針對其他議題作出裁決,包括支持德州限制網路色情法、允許家長讓孩子退出閱讀LGBT故事書的課堂、維持聯邦通信委員會(FCC)拓展網路與電話的資金機制,以及保留《平價醫療法案》中,要求保險公司涵蓋預防醫療的條款。
《路透》分析,這起出生公民權案件會這麼特殊,是因川普政府並未要求法院評估行政命令本身是否合法,而是主張聯邦法官根本無權頒布全國性禁令。
最高法院的裁決,並未完全否定所有形式的廣泛救濟。裁決指出,法官可以對個別原告提供「完全救濟」,但不排除在某些情況下,州政府為了獲得完整救濟,可能需要跨越州界的禁令。
「我們不打算在此初步審理這些論點,」巴瑞特寫道。她是在2020年由川普任命進入最高法院的。這項裁決未否定原告透過集體訴訟爭取更廣泛救濟的可能,但此種法律途徑往往更難成功。
索托馬約在反對意見中表示,川普的行政命令明顯違憲,因此,司法部才會選擇不就其合法性進行辯護,而是要求法院裁定:「不管法律或政策多麼違法,法院都不能命令行政部門全面停止執行。」她建議受該政策影響的家長,「盡快提起集體訴訟,並為潛在成員請求暫時性禁制令。」
全國性禁令,兩黨總統皆曾反對
過往,這種全國性禁令曾遭民主、共和兩黨歷任總統反對,因為禁令可阻止政府針對所有人實施某項政策,而不僅限於訴訟原告。支持者認為,這些禁令是對總統濫權的有效制衡,並已阻止兩黨總統推行被認為違法的行動。
美國公民自由聯盟(ACLU)雖對裁決感到憂慮,但認為其效力有限,仍可尋求為受影響家庭提供額外保障。「這項行政命令明顯非法且殘酷,不應適用於任何人,」ACLU移民權項目副主任沃夫西(Cody Wofsy)表示:「儘管裁決可能讓該命令有機會執行,我們會竭盡所能確保沒有任何孩童受到影響。」
原告方主張,川普的命令違反憲法第14修正案。這項修正案於1868年、美國內戰結束後通過,內容載明:「所有在美國出生或歸化,並受其司法管轄的人,皆為美國與其所居住州的公民。」
川普政府則辯稱,第14修正案雖長期被視為保障所有在美國出生者的國籍,但並不適用於非法移民,甚至也不適用於合法但短期居留者,例如留學生或工作簽證持有者。
根據路透社/益普索(Reuters/Ipsos)6月11到12日的民調,只有24%的受訪者支持取消出生公民權,52%反對。其中,民主黨人僅5%支持,84%反對;共和黨人則有43%支持、24%反對,其餘未表示意見。
美國總統權力擴張的里程碑
《經濟學人》分析,本案的政治與制度影響深遠。
近年來,聯邦法官常以全國性禁令阻止川普政府的多項政策,包括削減外援、推動嚴格選民身分認證等。司法部預計,將在其他案件中迅速援引此判決,要求解除現行禁令,這項行為等於削弱全美677位地方法官一項最有力的工具。
不過,法院並未關閉所有救濟管道。例如,原告仍可提出集體訴訟,由個人或組織代表全美境內處境相同的群體提告;又如,所有在美國境內懷孕、但未持合法身分的女性。
然而,這類訴訟手續繁複,需時數月才能取得法院認證,且最高法院近年對集體訴訟採取愈來愈保守的態度。
此外,巴瑞特的多數意見也未排除另一種可能性,即若各州難以在缺乏全國禁令的情況下,追蹤及管理受命令影響的嬰兒,其行政負擔過重,或可構成頒布全國性禁令的合理依據。因此,22州可望向地方法院主張,唯有全面封鎖該行政命令,才能真正獲得「完整救濟」。
法院的裁決,也設定30天的緩衝期,也就是川普的命令最快可於7月27日生效。這段期間內,原告可再次向地方法院申請禁制令,或是以集體訴訟形式展開新一輪司法攻防,但若沒有成功阻止,恐將出現一國兩制的情況。例如,某位無證移民在明尼蘇達州生的孩子可獲國籍,而在密西西比州生的則無法獲得,直到最高法院對此命令本身的合憲性做出裁決為止。
《經濟學人》表示,此次六比三的裁決結果,凸顯美國最高法院對行政權限的理解與界線仍高度分歧,儘管法院之門依然敞開,但對於反對川普政策的各方而言,通往有效制衡的道路已變得愈加狹窄。
儘管最高法院並未就出生公民權政策的合憲性做出實質裁決,但這次裁定已對美國政治與司法結構產生深遠衝擊,且隨著川普政府準備進一步推行其「政策清單」,聯邦法院與白宮之間的權力拉鋸將愈來愈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