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2023年是印度年,不論是總人口數超越中國大陸後成為全球人口第一大國,抑或太空任務成功讓登月小艇首開人類紀錄登陸月球南極,加上主辦G20元首峰會,亮麗的經濟數字讓其他國家稱羨。只是,印度的外交處境似乎不如經濟崛起般順遂,難道印度也步上了中國大陸的後塵?
位居南亞次大陸的文明古國印度,進入21世紀後的經濟蓬勃發展,呈現令人矚目的成長和穩定性。根據最新的數據,印度第二季的GDP成長率為7.8%,成為世上最活躍的大型經濟體之一,市場與投資熱度早已被外界看好。
包括美國總統拜登(Joseph Biden)在內的先進經濟體元首在9月中齊聚印度,東道主國總理莫迪(Narendra Modi)除了見不到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的遺憾以外,主持2023年G20元首峰會把莫迪在印度國內民望再度推向高峰。
爆表的莫迪自信
經濟上,印度確實表現亮眼,國內生產總值(GDP)以穩健的速度成長,龐大的內需市場、稱霸的人口紅利、外國直接投資(FDI)持續的進入等,印度經濟的繁榮確實在全球經濟舞臺上吸引更多鎂光燈。
此刻,印度國內正開始討論莫迪個人對權力的渴望、對國族復興的夢想,讓他逐步推動修憲來增強中央政府權力,削弱印度各邦的自治權。
印度憲法賦予境內28個邦的自治權,如實反映了印度幅員廣闊、多樣性的組成特性,境內印度教徒、伊斯蘭教徒、佛教徒與其他宗教信徒的相處,已是一門大學問,各邦不同時間的投票時程也成為這個全球最大民主國家的特色。
將印度推向國際舞臺成為當紅炸子雞後,2014年就任總理的莫迪自是最大功臣,只是,莫迪再度印證了「權力即春藥」的魔咒,他對於權力的掌控開始失控。
9月1日,莫迪成立了一個特別委員會,用以研究全印統一選舉的可行性,遭到批評者議論,認為莫迪正展開一場權力鬥爭,刻意破壞印度境內微妙的各邦區域權力平衡。
莫迪領導的印度人民黨(BJP)在2023年5月失去了對印度科技中心卡納塔卡邦(Karnataka)的執政權,各邦紊亂的選舉時程更持續擾亂著中央政府的施政進度,為了行政效率以及擴大BJP在各邦的影響力,在G20峰會落幕後,莫迪準備力推選舉時程的改革。
目前最可行的作法是推動修憲,這需要中央議會絕對多數和大多數邦級議會的批准,在經濟上遙遙領先的印度南方各邦,早已為了稅收補貼落後北方各邦的做法心生不滿。假若修憲失敗,莫迪將重回老路,利用緊張局勢來激起印度北部落後人民的不滿情緒,藉機加強中央政府的權力。
來自中國大陸的扞格抵制
印度的經濟前景令人無法低估,境內人民追求經濟發展的願望更值得尊重,許多論者將印度的經濟崛起與中國大陸20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相提並論。但是就算印度想完整複製中國大陸崛起的經驗,並非那麼容易。莫迪想在這個擁有逾兩億穆斯林人口,存在種姓制度的民主國家,在定期選舉的制度下成為鄧小平第二,更是難上加難。
除了經濟崛起過程類似中國大陸之外,印度目前對中國大陸等鄰國所造成的困擾也吸引全球目光,遑論中國大陸、巴基斯坦忌憚印度經濟崛起後伴隨的國際影響力,莫迪與印度的處境恐雙雙陷入困境。
美國智庫美國和平研究所(The United States Institute of Peace, USIP)的資深研究員芙麗蔓(Carla Freeman)指出,習近平不出席2023年新德里G20元首峰會的決定,具有重要意涵,因為這是自2008年首度舉辦G20元首峰會以來,中國大陸最高領導人首次的缺席。
芙麗曼認為,習近平8月甫從南非金磚國家峰會返回北京,峰會成果豐碩令北京滿意,但會期中莫迪對許多議程的反對卻讓習近平點滴在心頭,儘管,在金磚國家會議期間習近平與莫迪的雙邊會談達成若干協議,然而,在峰會結束後,中國政府公布的新版「標準地圖」,再度讓中印關係陷入低潮。
新版地圖中,包括印度阿魯納恰爾邦、與中國大陸具領土爭議的阿克賽欽高原都在列。其次,習近平藉由缺席印度主辦的G20峰會釋放出的訊號顯示,北京優先考慮金磚國家的利益,不管歐美國家感受,更可聲援2023年同樣缺席的俄國總統普丁。
最後,無論習近平缺席印度G20峰會的原因是什麼,一個占了全球GDP逾18%的國家最高領導人缺席會議,峰會解決新興和發展中國家緊迫問題的難度更高,更可由此看出習近平「重金磚輕G20」的明顯差別待遇。
印度究竟是不是西方盟友?
印度的外交麻煩還不只於此。加拿大總理杜魯道9月18日嚴詞指責印度,認為一名錫克教徒6月在加國西部遭暗殺的幕後黑手,就是印度政府。此指控引發了印加兩國的緊張關係,美國和部分歐洲國家積極努力調停,強調如果這場爭端惡化成為跨大西洋國家與發展中國家之間的對抗,那將是一場國際政治悲劇。
目前,加拿大的盟國保持謹慎,白宮對這起謀殺案深感關切,支持加拿大繼續調查並將肇事者繩之以法。至於像英國、澳洲境內擁有大量錫克教社群的國家來說,這樣的外交爭端更可能影響國內政治。英國外交大臣表示,英國對此非常謹慎,卻也不願透露英國是否暫停與印度的貿易談判,澳洲外交部發言人表示,已向印度高層表達關切。
無論調查結果如何,都將迫使西方國家在支持加拿大和支持印度之間選邊,這不僅關乎法治原則,還關乎現實政治的需求。
過去,西方國家曾譴責俄羅斯、伊朗或沙烏地阿拉伯的境外暗殺行動,對西方國家來說,目前的情況不太妙,因為加拿大公開提供了印度參與暗殺的明確證據,這與沙烏地阿拉伯2018年策動暗殺美國《華郵》專欄作者卡舒吉(Jamal Khashoggi)案件如出一轍。
在經濟成功崛起後,印度在國際舞台上長袖善舞的身影似乎並不出色,已有論者探討,印度究竟是不是西方國家(尤其是美國)的盟友?
印度的外交獨立性
同樣對中國大陸的崛起感到擔憂的美國與印度,2022年,雙邊貿易總額達到了1910億美元,印度在2021年也成為了美國第9大貿易伙伴。然而,在2023年美國貿易代表(USTR)的外貿壁壘報告中,印度仍佔據了13頁的篇幅。
抗衡北京為華府和新德里帶來了新的共同目標,印度參與了聯合國安理會、G7等美國主導的外交合作,但同時,印度也與金磚國家等非西方組織的合作。如今,美印兩國的合作領域涵蓋了國防、全球衛生、永續發展、氣候變遷等多個領域,兩國深刻的分歧依然存在。其中包括白宮對莫迪主政下的印度民主退步表示擔憂,以及印度至今仍未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表示譴責。
換句話說,美印之間在過去20年間發生了變化,但這種變化並沒有帶來類似於美日、美英的盟邦或聯盟關係。
1947年獨立至今,印度各黨派領導人始終將外交政策的獨立性視為印度國際行為的核心特徵,即使現任的莫迪政府對美國抱持開放態度,但莫迪追求的是相互尊重、擁有共同利益的合作伙伴關係,而非傳統軍事聯盟。
印度這種靈活性和獨立性在當今國際政治格局中別具一格,同時與多個國家保持積極合作,因此,印度不是美國或西方的盟友,也不追求這樣的關係,更因此在國際舞台上,缺乏真正的朋友,經濟發展類似中國模式,但外交手腕卻遠遠不如北京,印度外交追求「獨立」的另一面,其實是「被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