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之後,新疆統一二樓研究部經理高明安的宿舍裡,照例茶香四溢、高朋滿座。
書桌邊,廠務經理曾富義操著台灣國語,和幾位當地員工辯論著兒童節大人也該放假;即將調往北京的財務經理陳碧瑞,正玩賞低誦此地書法家為他題寫的書法「瑞氣東來」,高明安則不斷用台語諧音促狹:「衰氣東來」。窗外,工人們穿著雪靴在零下二十度的冰雪世界奮力打著籃球,三坪大的斗室中都是熱氣騰騰。
為求全世界品質最好的番茄原料,統一跨出四季恆春的南台灣,飛越人煙罕至的黃土高原,與山頭終年積雪的天山山脈,來到烏魯木齊。而新疆統一五個台灣經理人,從此與刺骨的大風雪以及盛情難卻的烈酒結緣,在遺世獨立的邊陲城市,種下來自台南的草根文化。
耐性和酒量
在烏魯木齊辦廠,這五員大將有著一籮筐在大陸其他城市罕遇的經歷。長途電話撥半天卻難通一回;對外拓展業務,最近的城市哈密都要六百公里,而人口不過三十萬人,和闐、哈克蘇更在一千四百公里外;由於並非工業重鎮,要買個簡單的零件或工具也求售無門;假日出遊,緊臨的名勝天池也要百餘公里。
「最大的收穫是耐性和酒量。」新疆統一總經理李俊忠半開玩笑說道。從生活品質而言,他們的環境並不算頂好。當多數大企業為大陸幹部在市區購買或租賃住處,雇阿姨燒飯洗衣,新疆統一的經理人全部住在工廠宿舍,三餐在工廠搭伙,和大家一起吃不見豬肉的清真工作餐,假日才到市區吃碗排骨麵解饞,以往還有一部錄影機可供娛樂,不料後來竟不翼而飛。
但僻居邊區平靜的小城,這五人卻有別處台灣經理人所未見的活潑面貌。融合台南人的好客與新疆男兒的熱情,新疆統一的台灣幹部發展出獨樹一幟的社區關係。
下班之後,曾富義經常騎著單車到處串門子,不是到同事家,就是附近的工廠,同事封他「石油新村(工廠所在地)村長」。而這個村長也非浪得虛名,每每當廠裡急需什麼工具,正愁遠水難救近火,他總有熟人可以相借。
新疆統一與當地新聞媒體也有良好關係,偶爾李俊忠還會接受電視與報紙的採訪,談談統一的企業文化,或經營管理之道。雖然沒有多彩的娛樂生活,他們卻從社區人際網絡中,結識許多書畫家,品評書畫玉石都漸有心得。
這五個人互稱「兄弟」,甚至也這麼稱呼當地幹部,更時時互相提醒,忌把「中方幹部」、「台方幹部」放在嘴邊。儘管宿舍侷促簡陋,他們也還不打算另購住處,而是希望能先為因沒有住房遲遲無法成家的當地幹部蓋房子。
連香菸都改抽大陸的「紅塔山」,總經理李俊忠強調以誠會友:「連喝酒乾杯都乾得很誠懇。」到烏魯木齊一年,早把喝酒規矩摸得爛熟:「八五三」--每人一上桌先輪流連乾八杯,第二輪五杯,第三輪三杯;魚上桌時,頭尾對上的兩人互乾;每瓶酒的最後一杯和下一瓶的第一杯再乾……為了交朋友先交心,一杯杯烈得讓人頭皮發麻的老酒都豪爽下肚。
就這樣,這五人和新疆的主委、書記,全成了朋友,公司需要政府部門問協調解決的問題,例如最棘手的鐵路運輸,也總算得以疏通。
現在,當地朋友偶爾還會趁著到機場接送客人之便,順道到統一去坐坐。有一回,總公司的長官來視察,才下飛機,發現接機的車子竟駛進停機坪,長官大呼意外:「這些孩子真夠力!」
地處偏遠、營生不易,新疆統一發展出自己的模式。「不要把生活局限在我們五個人的小圈圈。」成員中最年輕的成員姚楚斌結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