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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突到和諧

張弘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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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弘毅

1991-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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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突到和諧
 

本文出自 1991 / 2月號雜誌 第056期遠見雜誌

王善旺/習慣不同造成誤會

福建林森人,民國十二年生,歷任警察局局長、省政府副祕書長、內政部政務次長,現已退休。

民國三十四年十月二十四日上午,我隨同政府各級接收人員「搭乘三十幾艘美國軍艦抵達基隆港。記得當時港區觸目所及,都是些殘破建築;今天基隆港務局所在,也遭轟炸得一塌糊塗。但是另一方面,民眾熱烈迎接我們的景象,更教人難忘。

那天下午三、四點鐘,當專程接運我們到台北的火車經過八堵、七堵一帶,沿線兩旁稻田邊,站著許多歡迎的群眾,從他們拚命揮舞小國旗及不斷的歡呼聲,你可以感受台灣同胞激動興奮的心情。

我真的沒有想到會發生「二二八事件」。

光復初期,台灣同胞和外省同胞相處得還算不錯,但是不久便發生一些問題,造成彼此的誤會。譬如看電影,有些外省同胞沒有排隊進場的習慣,這麼一來,難免令本省同胞十分反感;但問題是,外省同胞也不是故意不排隊,只是因為他們有些人在大陸上習慣如此。

「二二八事件」發生時,我在花蓮縣警察局擔任科長,花蓮地區一向單純,所以事件過程中還算平靜。局裡本來就有幾位本省籍同事,雖然發生了這麼不幸的事件,但是大家仍然和睦融洽,也沒有因此有什麼芥蒂。

剛來台灣服務,原先想過幾年就請調回福建,沒想到這一待,四十六個年頭就過去了。我民國三十六年結婚,三十九年小孩陸續在這裡出生,台灣也就逐漸成為我的家。台灣住了四十六年,我有時候會和一些本省年輕朋友開玩笑:「比起你們,我更是台灣人。」

黃榮洛/真的沒料到「二二八」

台灣苗栗人,民國十五年生,曾任台灣省林務局技士、苗栗南庄鄉農會總幹事。現已退休。

民國三十五年初,在台日本人面臨遣送回國的命運,當時我服務的苗栗農校自然也不例外。學校辦了惜別會,算是為日籍教師送行,席間,日本老師不免語多臨行感念、互勉等客套話,但是其中有位先生叫麻生幹夫,卻不客氣地坦率直言,令所有人大吃一驚。

記得他是這麼說:「我今天講的也許你們不愛聽,不過我願意留下住址,如果以後你們發現我說錯,可以寫信罵我。第一,你們祖國人民太可憐,日後你們和他們一起生活,品質會因平均作用而降低。第二,你們大概覺得日本官吏很壞,但是現在接收人員的風評各位也有耳聞,世界上對中國官吏的評價並不好。」

麻生幹夫這番話,當年令我半信半疑,甚至比較相信他;而所以沒有全部接受他的論調,主要是因為台灣剛剛重回祖國懷抱,高興之餘,有此無法接受麻生幹夫所說的將會成為事實。

我有位李姓同鄉光復後擔任醫官,有一次他捉了偷牛賊,便將他移送地方法院。隔了幾天,李警官到法院查問偷牛賊偵辦情況,不料法院方面不但口供沒問,連人都放了,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法院負責此案的外省籍長官還把李警官罵了一頓:「你有沒有良心天理,他(偷牛賊)太太送這麼多錢來(紅包),你還要辦他。」

民國三十五年三月,新生報陳紹馨寫的一篇文章,也提到類似事件:有個鄉下人將偷豬的小偷送交派出所,過了幾天,外省警官告訴鄉下人,由於小偷願意賠償一千元,派出所已經將他釋放。看著拿到一千元卻很生氣的鄉下人,警官困惑的說:「豬價九百元,現在我讓小偷賠你一千元,多賺一百元,為什麼還不滿意?」

光復後社會秩序、風氣敗壞的問題,教人愈來愈擔心,這些經驗及見聞也讓我留下非常不好的印象,至於爆發「二二八事件」,那其是沒有預料到。

李達海/言語不通是大問題

遼寧海城人,民國八年生,前經濟部部長。曾任中油工程師至董事長各職,現任中油顧問。

民國三十五年初,我從上海江灣機場搭機飛抵台北,奉命轉赴高雄接收日本海軍第六燃料廠,並參與修復煉油設備。來台前,雖然略知台灣歷史及日本統治下的行政體系,也在重慶看過美軍拍攝的台灣空照圖,多少瞭解島上地理形勢,但是對於此地的風土民情、氣候,真的一無所知。

知識與美味同行,遠見請客西堤

一到松山機場,才知道台灣竟然這麼溼熱,感覺像是住在蒸籠裡。原先在上海訂做的西裝、中山裝,一套也派不上用場。尤其是中山裝,因為台灣同胞批評某些接收官員用中山裝兩個大口袋收「紅包」,譏稱「中山袋」,所以我就更不敢穿了。

接收過程裡,言話不通是一大問題。那時高雄燃料廠還有許多日本人,另外本省籍員工也有三十幾位,並且南部接收軍隊又全數來自廣東,所以相當需要翻譯人才。廠裡曾聘請一位黃姓通譯,不過這位先生實在很不靈光,經常該用國語翻譯時,脫口而出的都是廣東話。

「二二八事件」發生後,高雄秩序恢復很快,大概三個星期就完全平靜,事變時,有人在燃料廠廣場宣布成立自治會,並宣布「留用」我們造批接收工作人員,當時有位美國顧問弄清楚宣布內容後還問我:「留用後,薪水照發嗎?」

「二二八」之後,軍方也曾到廠裡捉了幾個涉嫌參與事件的員工,準備將他們在廠前槍決,幸好廠長賓果及時出面勸阻,總算救了這些員工。事件結束,廠裡十幾位外省同事,有四分之一決定回大陸,而我覺得大家相處還是很好,並不去在意,只是煉油廠復工因而中斷了一陣子。

習慣台灣溼熱的氣候,有一年到美國洛杉磯,覺得乾燥得不得了,拚命地喝水,手腳不抹油就脫皮。這輩子常年奔波,到處都去過,台灣算是待得最久,對東北老家遼寧,我已經沒什麼印象了。東北氣候冷,不適合老年人住,看看風光可以,我不會打算回去住。

鍾肇政/彼此要有伙伴意識

台灣桃園人,民國十四年生,從事文學創作多年,現任台灣筆會會長。

民國三十四年八月十五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時,我還是一名日軍二等兵,對於突如其來的事實,感覺有些困惑,直到九月初部隊解散,復員回到桃園龍潭老家,才逐漸瞭解台灣將要重回祖國的懷抱。

三十四年底,國軍接收龍潭機場日本空軍基地,以及那裡的零式戰鬥機。每當旭日東升,從山丘眺望那些金光閃閃的「零戰」已經歸我們所有,心裡就好高興。可是天天觀察,既聽不到「零戰」試車引擎聲,也沒見過飛機升空,心中不免納悶;那些接收人員是來幹什麼的?

不久,在機場打零工的工人傳來更令人失望的消息;竟然有人用鹽水潑飛機,故意使飛機生銹報廢,然後拆解當廢鐵賣掉中飽私囊。三十五年農曆過年前,龍潭就有商人推銷一種鋁合金鍋子,輕飄飄的又好用。

光復後,民眾努力想學「北京語」。龍潭當時也有三家國語補習班成立,兩家是本地人開的,另一家則由一位接收龍潭的警官親自教學。因為警官會說客家語,平時倒也和大家相處愉快。過了不久怪事發生,居然三家補習班所教國語都不相同,尤其警官教的,根本和客家話沒有兩樣。

這些往事當然留下不好的印象,覺得大陸來的人實在不太可靠,不過我有兩個外省媳婦,每次和親家聚會,大家也都嘻嘻哈哈,十分融洽,就算過去心理上有什麼,在這種情況下也化解了。我覺得今天所有住在台灣的人,彼此應該要有伙伴意識,就是大家一起把台灣弄得更好,可以讓下一代好好生活,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金貞觀/他教我改吃蓬萊米

江蘇吳江人,民國元年生,歷任台糖彰化、屏東等廠廠長。現已退休。

民國三十四年十二月八日,我代表經濟部資源委員會來台,接收彰化溪州糖廠。初抵台灣,感覺部分生活習慣和本地不太一樣,加上言語不通,心裡實在有點緊張。

譬如吃飯的事,我早先連蓬萊米和在來米都搞不清楚;糖廠宿舍供應的飯菜,味道總覺得太淡,而在來米則經常叫我消化不良。後來本省同事告訴我改吃蓬萊米,果然情況改善,胃口也好很多。只是這些同事一再強調,蓬萊米雖然好吃但不營養,常吃會使人「殺無血」(意謂吃蓬萊米不營養,一刀割在手上也流不出幾滴血)。

光復後,台灣物資缺乏,大家的生活都很苦。記得剛下松山機場,天氣熱得我趕緊將禦寒大衣脫掉,可是到了糖廠一看,不少本省同事正圍在爐邊烤火取暖。本省同胞有些人在雨天上街,把木屐拎在手上捨不得穿,怕泡了雨水容易壞,這件事也令我印象深刻。

三十五年底,我把內人和大女兒接到台灣共同生活,計畫接收糖廠任務告一段落,就打道回府。大陸淪陷後,起初還抱著一線希望,期盼二年準備、兩年反攻、三年掃蕩、五年成功」真的實現,直到五年過去,我知道希望大概要落空了。

民國四十幾年我在屏東糖廠服務,有位同事在辦公室推銷記載族譜用的本子,他說:「你們都回不去,得買一本續續自家族譜啦!」

我是買了,也預備寫,因為這下子我變成「開台祖」。可惜後來忙得沒時間寫,本子也弄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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