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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國治說:歇歇腳才能嚐到好風味

豬頭飯、烤全魚、紅燒鰻與現包餃

舒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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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國治

2012-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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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國治說:歇歇腳才能嚐到好風味
 

本文出自 2012 / 9月號雜誌 不景氣中的藍海

台南鹽水〉市場內的豬頭飯,卻帶點歐洲燉飯況味

20年前在鹽水左近經過,不時看到「豬頭飯」的招牌,當時沒停下察探,卻一直記在心上。前幾個月,終於嚐了。所謂豬頭飯,是早年清苦老百姓將川燙豬頭的高湯,不令倒棄,以之小火煮飯。這飯用在來米,煮熟後粒粒鬆爽,略顯夾生,有點歐洲燉飯況味,咀嚼時最好細咬慢嚥,配以同在湯鍋中燙出的五花肉、腰內肉(豬頭肉自不在話下)切片,更好再搭一碟香腸,這麼嚼一口肉,再嚼一口飯,滋味真是好極了。尤其一大早吃完,要上勞力工,更是胸腹已然扎實矣。

鹽水鎮市場內的51號攤,幾乎已算碩果僅存,卻兩代延續。每一小碟,肉切得明明淨淨,一點也不含糊,只售20元。一碗飯,10元。人就著三數小碟,矮桌小凳,這麼來吃,義大利亦未必有此風情。

古諺:一府二鹿三艋舺四月津。這第四的月津,便是台南鹽水這個清朝河埠碼頭,可知當年它的重要。今日這河港仍可見出端倪,岸旁老店肆仍有一些。其餘八角樓、黃朝琴故居等早已是名蹟了。

花蓮大港口〉太平洋當冰箱,捕到什麼吃什麼

這幾乎稱得上全台灣最遠的餐廳,更奇妙的是,它也是全台灣最出色的料理。主持人是阿美族的陳耀忠,他以一種東部海岸現有的材料(太平洋這個「大冰箱」、海岸山脈這個「自家菜園」)烹製出他的花東創作菜餚。

以套餐的型式供菜,人可以選600元的,或800元的。菜是一道一道上,有沙拉(如山苦瓜點綴魚卵醬),有生魚片(當天海裡捕到什麼魚,便吃什麼魚),有烤全魚、有烤山豬肉、有烤海螺、有竹葉蒸飯或竹筒烤飯、有箭筍或其他蔬菜。餐盤多用漂流木,擺盤簡直是野趣橫生。在這裡面對太平洋吃飯,吃的又是完完全全歌頌自然的食物,算是近年台灣一點也不遜於歐洲「精緻進食」或日本、東南亞等度假花花葉葉用餐的最明顯範例。

大港口,雖在花蓮境內,卻向南不多遠便是台東,故而它離花蓮市與台東市皆極遠,算是前不巴村後不巴店的海角天涯之盡頭,人抵這處絕境,心情上往往有些許的激動,亦可能有些電影情境之況味,當此一刻,最該好好吃一頓飯,喝幾口小米酒,甚至抽一根雪茄,看看海,等酒意退了,再出發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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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隆廟口〉一味紅燒鰻羹,吃來完滿不粗魯

吃基隆廟口的小吃,有一訣竅,便是一次只吃一樣兩樣,吃得少極,只當作是點心。或當作是雅士之品嘗,淺淺幾口。 例如帶外地朋友遊九份、金瓜石,黃昏時下山,微饑,此時到了廟口,吃一碗湯湯水水,算是點心。主要不久回到台北,往往晚宴早已訂好。至若雅士之品饅,如年高德劭的長者,更當如此。這時最好的廟口食物,便是這一碗紅燒鰻羹。

這家小攤,稱「圳記」,1965年開始經營。原本攤號是14號,卻今日落腳點在愛四路28巷口。他只售一味紅燒鰻羹。紅燒者,實是紅糟浸泡後,再炸。炸熟、晾乾、一條條的紅糟鰻魚,隨時下湯鍋,伴以白菜同熬。一碗盛起,端面前,客人先喝一匙湯,嗯,清鮮中帶些微甘,這股微甘,常是米糟釋放出的甜釀味。而魚皮脂香經過油炸再湯燉後產生的鮮味,當然也在湯中。鰻魚的新鮮,決定魚肉的嚼勁;圳記的鰻魚每日用量大,故魚肉質地最保持高水平。這樣一碗,75元,滋味完滿,營養亦足,卻又不粗魯,老實說又有福州老鄉紳飲食的世故與文雅,怎麼不是車遊金山、萬里,海岸漫漫之餘的一碗歇腳好湯!

台北南機場〉現包豬肉白菜餃,看見餃子皮的摺皺變化

他們說,吃現包現下的餃子,已經不容易了。怎麼說呢?就連原本應當是餃子大城的北京,都不大有現包現下的店(皆包好然後冰凍起來),可見餃子店之難了。 南機場夜市這家「來來」,開了30幾年,現包現下,座無虛席,每天要包出一、兩萬個,吃的客人,同一時間可容納約40人,吃完起立,馬上又有新客坐下。

它的餡,是豬肉白菜韭黃餡為主。亦偶搭配韭菜餡。豬肉白菜,是經典的餃子餡,最能百吃不厭。來來的長處,是每天的味道皆一致,且每一次的皮,皆擀得極好。單單看他下餃子、加清水、撈餃子、分盤,便是吃餃子前的過癮前奏。接著餃子端至你的面前,每兩三分鐘,可見餃子皮的摺皺變化,也於是看到優質擀皮呈出的陸續美感。

吃餃子,最好的配湯,是餃子湯,所謂「原湯化原食」。家中的餃子湯,永遠比不上店裡的,乃家裡下不了那麼多的餃子。以前聽一朋友說,他們家有時在碗裡打一顆蛋,攪成蛋花,再把熱騰騰的餃子湯淋下,滴兩滴香油,一點醬油,便成一碗餃子蛋花湯,真是妙點子。

1960年代初建的國宅,樓梯曲迥,很具畫面感。加以左近皆住的是不高收入之百姓,恰好撞擊出一大片生活感很豐滿的小吃聚落。只是近年有些人好談「都更」,倘這裡都更了,房價與聚居成本升個幾倍了,便宜的美食,可能就一去不復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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