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提供一張VCD，是他的公司年終晚會的實況錄影。往年晚會都辦得十分盛大，並邀請電視明星表演，這一年，為了節約預算，取消藝人的演出。但是電視螢光幕上，卻依然出現熱烈的歌舞表演。台下是笑得人仰馬翻的同仁；台上則是使出渾身解數的──老闆。天啊！我發現他的老闆不但載歌載舞、還很不可思議地男扮女裝。
朋友看到我瞠目結舌的表情，很好心地安慰我說：「你不必這麼驚訝好不好，我的老闆只是愛作秀而已。你看，效果好得很咧！隔天還上了報紙科技資訊產業版的頭條，說他多麼努力取悅同仁。」
老實說，我真擔心他的老闆，作秀做過了頭。取悅同仁的方式有很多種、在晚會中表演的方式也有很多種，為什麼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呈現管理者的作風呢？
「唉呀！大家開心就好，」他說。
這個問題，反映出辦公室的決策危機。根據我的觀察：愛作秀的老闆身邊，常包圍著一些喜歡奉承阿諛的部屬。很多品質不好、甚至不正確的決策，就是在「唉呀！大家開心就好」的情況之下做出來的，對企業目標的達成度，沒有正面的幫助，反而在短期的效果結束後，留下更多的長期隱憂。
根據我承接廣告企劃製作的經驗，深知討好客戶的捷徑，有一個「計謀」很容易奏效，而且屢試不爽。那個神奇的「計謀」就是——請負責廣告決策的主管本人、或他家中的某個成員出任廣告模特兒。如果他家有養寵物的話，那就更好辦了。管他是貓、還是狗，只要能夠安排牠在廣告攝影機的鏡頭前露個臉，不管提案內容是否真的很有創意、或合乎策略邏輯，絕對OK！
老闆擔任廣告明星，不符合社會大眾的期待
這種把老闆放進廣告的做法，算是另類的「置入式行銷」，常令客戶眼睛為之一亮，然後假裝靦腆地推辭之後，很快進入執行階段：「既然你們決定非這樣做不可，我就（請牠）勉強客串一下好了。什麼時候開拍呀？……」接著，我就可以把其他的提案，管他A稿、B稿、C稿、D稿，全部都丟掉，只要專心搞定他一個人就好。
這種為當事人「量身訂做」的企劃案，十分省事，只要摸清楚客戶愛出鋒頭、喜歡作秀的脾胃，就能順利過關。甚至因此而多花點客戶的預算，也沒有關係，假「演出」之名，幫客戶或他的家人添點新行頭，也是來者不拒。對方還說：「唉！我就為公司犧牲這一次好了。」其實，他不但什麼也沒損失，還滿足了自己的表演欲和虛榮心。
由老闆擔任廣告明星，替自己產品代言，表面上好像省了許多邀請名人代言的費用，但事實上，這樣做並不符合社會大眾對專業經理人的期待。初始的時候，固然可能得到一些愛看人耍噱頭的掌聲，卻無法持續廣告的效益，因此帶來更多負面的隱憂。
一位老友在某公司擔任副總經理，他的老闆受廣告公司之邀，擔任一次廣告明星之後，過足戲癮一發不可收拾。連續好幾年的廣告，都由老闆擔綱演出。剛開始的時候，頗有新鮮感，的確引起社會大眾的議論；久了之後，廣告效果疲軟，經過市場測試，消費者看到他的老闆老王賣瓜式的推銷，都感到煩膩。也有比較極端的意見，表示：「很反感」，但就是沒有人敢叫他老闆下來。每一篇廣告，老闆都要「志願」搶著上場表演。老闆作秀做過了頭，使得專業的意見無法呈現，大家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冷眼看老闆究竟要玩到什麼時候。
比較悲觀的預言是：愛作秀的老闆，最後會把企業拖垮。短期之內，雖還看不到財務損失，或經營危機，但企業的品牌形象，勢必受到負面的影響。除非，聰明的董事會能夠事先發現、提出糾正，或換掉這個愛作秀的老闆。否則後果很難收拾。
老闆作秀，給人「好笑，卻不專業」的印象
受到媒體溝通娛樂化趨勢的影響，這種危機正變本加厲地在各企業發生。有一位女性的高階主管，被喜歡奉承她的同仁推上火線，在新產品發表會上，打扮成科學女飛俠的造型出現，自己覺得有趣，但事後媒體卻給她很負面的評語。
消費者也覺得很奇怪，這種場合，為什麼不是請年輕的歌手或美麗的明星擔任代言人，而由年近半百的女性高階主管自己客串，給觀眾留下「好笑，卻不專業」的不良印象。
另一位女性執行長（CEO），在晚會時穿著低胸晚禮服高歌一曲，本來也無可厚非，但她五音不全的歌藝，實在令人不敢恭維。基於她的地位，大家還是熱烈喝采，她紅著臉說：「唱得不好，請原諒。」
台下有位資深主管，低聲評論：「既然知道自己唱得不好，為什麼偏要獻醜？」
過了幾個月之後，有一位同仁因為工作績效不符公司理想，被她叫進去辦公室「指正」，下班後和同事閒聊天時說，「她在對我發飆的時候，我突然想到她在晚會時唱歌，殺雞般的叫聲，我差點突然笑出來。」
老闆作秀過頭之後，最大的損失恐怕是，很難贏得專業上的尊敬。「作秀」和「專業」，很難被完全畫上等號。只要「作秀」過多，大家就在你的專業上打折扣。
愛作秀的老闆，永遠只能得到喜歡看好戲的同仁的掌聲。如果連個性耿直的同仁都不欣賞，消費者怎麼可能支持？
老闆愛作秀的殷鑑不遠，同樣值得不踏實做事、只喜歡作秀的同仁引以為戒。請大家離開舞台的聚光燈，回到辦公桌上，好好為事業打拚吧！
（作者為行銷管理顧問暨專欄作家；專欄言論不代表本刊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