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國文老師的副省長

蕭富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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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富元

1998-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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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做國文老師的副省長
 

本文出自 1998 / 6月號雜誌 第144期遠見雜誌

自古在官場上,沒點兒古文基礎想混就有點難。君不見,自省長宋楚瑜以降,省府官員說的話句句引經據典,好不嚇人。儘管如此,乍聽副省長賴英照信手捻來盡是古文詩詞,還是免不了要驚艷一番。

學的是法律、走的是財經技術官僚的路線,賴英照對中國古典文學卻情有獨鍾。每天工作超過十小時他,有系統地將時間分配給三大類閱讀,第一、二類都是和工作直接、間接相關的專業閱讀。十四年前賴英照踏入政壇,先後在財政部九年、省政府五年,一直謹守財經領域,靠專業閱讀研發許多重要財經政策。

他舉證,今年初省屬三商銀改制民營,之前他就已經讀過許多專業書籍、論文,諸如英國專門討論民營化的期刊與書籍,順利幫助推行政策。

在政府部門擔任主管,他尤其喜歡管理大師彼得杜拉克的《後資本主義社會》,書中所談的政府組織概念、財政金融問題,讓他受益頗深,他還鼓勵部屬都去讀這本書。

財經閱讀固然對他的仕途有正面回饋,他真正感興趣的卻是閱讀的「第三類閱讀接觸」 文學、文化、宗教類書籍。「對我而言,最直接有用的是第一類,最享受的是卻第三類,」賴英照坦承。

讀起書來「八面受敵」

當兵之後才去報考大學的賴英照,一直對文學念念不忘。他生長在宜蘭鄉下,小時候家裡只有幾本書,都是放在父親床邊的線裝章回小說。國小三年級,他第一次有強烈的慾望想要擁有的一本書,就是一本十元的《唐詩三百首》。他吵了許久,到手之後如獲至寶,並把唐詩從頭背到尾,直到現在仍記憶猶新。

在閱讀上,賴英照有「貴古賤今」的傾向。他把大部分時間奉獻給古書,對於現在的暢銷書卻只是隨便「翻一翻」,甚至覺得有些轟動一時的書寫得沒啥道理。「我還是喜歡溫舊業,」手上拿著一本薄薄的中英對照版《幽夢影》,賴英照透露,最近他重溫老子《道德經》,讀到六十七章所言:「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讀來格外有新意,特別能打動他。

此外,他也閱讀佛教典籍。一般讀者讀佛經,側重提升個人修為:賴英照卻是從文化、社會公益的角度,尋找經書中的微言大義。他指出,無論是《金剛經》《心經》或《維摩詰經》,都強調人世無常,讀佛經的人應跳脫一己利害得失,從社會利益著眼。

賴英照進一步引申,唐宋八大家的文章深受佛教影響,蘇東坡《赤壁賦》闡述的其實是佛經的道理;過佛經,對蘇東坡會有不一樣的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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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英照的讀書方法也古味盎然。他採納蘇東坡所稱的「八面受敵法」,從不同角度來讀一本書。他分析,讀書絕對不可能百分之百全懂,一定要找相關的書籍來觸類旁通。而且,每個作者著書一定有獨特重點,也有其疏漏處,他會找相同議題、不同作者的著作相互參照,求得更完整的瞭解。

在搶時間閱讀上,年過半百的賴英照也有一套辦法。他當兵的時候,早上四點就起床念書;平常操練時,還把書藏在衣服裡面,一有空檔就拿出來讀。如今,即使公務繁忙,他也能抽空讀書。他經常從中興新村往返台北開會,在來回四小時的車程中,仗恃自己好眼力,都用來看書,「我這個壞毛病始終改不過來,」賴英照笑說。

「年少春衫薄」的時候,賴英照也讀西洋翻譯小說,他對當時風靡知識界的存在主義很入迷,尤其喜愛卡繆的《薛西佛斯的神話》,認同存在先於本質、奮鬥過程最有意義的理念。當時社會普遍認為存在主義很頹廢,賴英照卻覺得存在主義其實很積極,對他是很大的鼓舞。「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因此在退伍後,原本從未想過要念大學的他,才決定繼續讀書。

「雪夜讀禁書,很享受」

賴英照讀書的口味很雜,選書是從選「家」入手。他買了一套四十幾冊的袖珍版古典文學,從《詩經》一路到清朝的散文,每次抽出一小本在車上閱讀。休閒時間很少的賴英照覺得,選書很麻煩,因此優先購買套書,「買書的時間成本實在太高了。」

除了古典文學,他閱讀當代文學的興致也很高。《藍與黑》《籃球情人夢》等曾經風行一時的小說,他從不放過。前陣子他逛書店,意外發現臥龍生的八冊武俠小說《玉釵盟》再度問世,就「偷偷」買了一套,私下回味。本土味濃厚的他,也曾研讀吳濁流、楊達等早期台灣本土作家的作品。

在美國攻讀博士時,賴英照拚命吸收五四新文學。他坦言,胡適是他的啟蒙老師、他從初中起就讀胡適的書。待到哈佛大學,他浸淫在燕京圖書館的中文藏書,冬天讀魯迅、老舍、巴金的書,覺得很過癮,「那段雪夜讀禁書的日子,很享受,」賴英照豪爽地笑說。

每個星期訂閱十幾種中外文雜誌,自稱家裡常鬧書災,賴英照認為,讀書最大的意義是享受,並且能讓自己安心。他舉例,讀蘇東坡傳記,發現蘇東坡一生貶遷多次,依然豁達瀟灑,詩文的基調都很輕快。如果推動爭議性很大的政策時,「讀讀這些書,就讓自己很安心,」踏入政壇多年仍保持無黨籍身分的賴英照體會。

政壇人士彷彿都做態說過「如果退出政壇,就去大學教書」之類的話。愛古典文學至深的賴英照許下的願望比較不一樣,他希望下輩子做個中學國文教師,「相信我一定是很好的中文老師,」賴英照自信滿滿地說。《赤壁賦》背得滾瓜爛熟的他教起國文來,想必駕輕就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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