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來做個遊戲吧。打開車上的地圖冊,翻到你所知道的重劃區或副都心,認認那些路名,諸如台北的松德路、松仁路、松…,台中的惠中一街、市政北二路、朝富一街……,以及台南湖美那些發音相近的路名。然後開車到當地走一趟,回來之後有沒有辦法對那個區域說出個所以然來?我想,答案可能是很「混亂」的;混亂的意思包括形容不出來以及別人無法瞭解你的形容。這就是我們的「城市新意象」。
矗立在蔓草中的影城
晚近十年,台灣各城市開發的城中城就是如此。台北市政有後方的華納威秀影城最近開幕,眩目的燈光伴著入夜後摩肩接踵的人群。一位在某知名周刊上班的著名城市觀察者告訴我,要在半夜裡看到台北最酷的美少女非此莫屬。但我看到的卻是:孤單的影城擺在一塊孤單的土地上,周遭仍是一片荒煙蔓草;都市的概念在此還是支離破碎的。
去年底,古城台南的市政中心悄悄地搬到五期重劃區一幢超大建築中,但官員們對以前雖老舊、卻感覺親密的辦公室,至今難以忘懷。新的超大辦公室不知用什麼家具才能填滿,而市政中心周遭不是理容院就是保齡球館與尚待填滿的工地,中午要吃個飯,除了市府內的餐廳外,還得開車到遠一點的地方去。這個開發已逾十年的重劃區,竟換得這樣的格局,還要做為未來台南市政府部門的核心區呢。
要談新都心,也許該先從城市「舊城」的都市涵構來看。台灣的城市現代化從日據的市區改正計畫開始,主要是將分區的概念建構在原本的農業社群,所以街道系統以街廓為主體。這套架構一直發展到一九八0年代,幾乎都以火車站及市政府兩大建築體做為城市發展的核心:台北較為奇特,但基本上不出博愛特區到火車站之間。
一九八0年代,台灣已處於經濟快速發展的時期,位於都市邊緣、因工商社會發展吸引大批人口所需的居住設施,逐漸形成層次分明的衛星城市。另一方面,私人資本歷經三十年的累積,以及早期國際化策略吸引的跨國公司,將市區的黃金地段更新,建造了「辦公大樓」與一企業總部」,形成與公共建築並存的「主題型」建築。
進入一九九0年代,原本寄居在日據時代建築的地方政府大樓,也陸陸續續搬離原先的「城市核心」,進入因應城市擴張而架構與漸次開發的副都心或重劃區,為地方謀財源、求生路。
因此,原本舊城那種規律的直角格子(如台中市)、街廓形(如台北市)及放射狀(如台南市)與日據時代仿造歐洲的城市架構,在副都心與重劃區的接續下,展現出另一套系統。
臨時建築的天堂
以開發達二十幾年、有十二期重劃區的台中市為例,建築師張樞指出,「繞著老市區的外緣所開發的重劃區,將原本是稻田和小聚落的郊區變成格子狀的市街。而一系列的重劃自北屯連到西屯再轉向南屯,原本直線的格子,其方向也跟著轉變成環狀的發展,產生了和老市區很不相同的狀況。街道不再只相互平行或垂直,也出現若干環狀道路和輻射狀道路。」
這樣的道路系統因土地大量供給和開發過快,而形成諸多特色及隱憂。好的方面,該區域出現不少品質不錯的新興住宅群,而且幾乎是中低密度,有小院子或共用的大院子。但這樣的形式因為治安不佳以及開發與待開發的差距太大,反而變成孤島般的都會別墅群。過了一段日子之後,附近又蓋起高層、大坪數的大樓來填空。
此外,辦公大樓的供給量,可說是以「天量」地增加來填充。有人研究,台中目前的辦公空間使用量約九萬坪,還有九萬坪的閒置辦公空間,預計可能到民國一百年也消化不了。原先的構想是把這個方式當成解決地方政府財政的良藥,結果卻常任由財團競標,加上法令限制,使眾多的投資者只敢押寶投資土地,卻對土地附屬的投資裹足不前,重劃區成了臨時性建築的天堂。
台中的建築師說,如把七期重劃區用圍牆圈起來收門票,就變成賭城拉斯維加斯了。晚上各商家燈火通明、五光十色,加上賣房子、開賓館、啤酒屋、保齡球館等商家都習慣打雷射光來標示自己在夜空下的定位;這與相隔千萬里之遙的賭城意象,實已相差不遠了。
市場主導的新奇與機會
台中如此,台南的重劃區也相去不遠。由中華路一帶從臨時性到今天塞滿大小建築、約有二十多年的開發經歷來看,台南市政府所在的五期重劃區有近百公頃的海埔新生地,要成為台南市的另一個核心,也許還要耗上一甲子,才可能達到穩定的城市狀態。
至於台北的信義計畫區,那些地段除了地價、房價屢創新高之外,即使是新光三越或華納威秀這種人群高度集中的地區,以它們蓋不到十層樓來看,明眼人早可看出這是一種養地的手段,是投資者不堪只有土地投資而外加的一種暫時回收罷了。
所以,這個場景不像其他的建築物一般,有至少五十年或上百年的生命。說不定在八十八層樓高的台北金融中心一蓋好、土地價值更值得投資的三、五年後,它們的壽命就結束了。到時候,也許只有跨國大財團才有機會在此立足。
這種任由市場主導的土地開發現象,什麼都是臨時性與不穩定的,但卻充滿了新奇與機會。城市似乎不是一眼就能被看穿的,我們這種習於老城市的新人類,更對如何在時間的洗禮,下建構一座真正的「新」城市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