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耳朵聽不懂捷克文,眼睛可是忙得不可開交,前後左右搜索著周圍的文人雅士,猜想他們的背景;那個叼著菸斗的人可能是出版社的編輯,那個卷髮蓬鬆的女士可能是位作家。掃瞄別人的同時,也感受到不少好奇的眼光向我投射,似乎在詢問著「她在這裡幹什麼?」我的黃皮膚很容易就洩了底:她是個十足的外國人。
膜拜布拉格的另一種方式
這是捷克布拉格的一家小劇場,正在進行「作家節」(Writer’s festival)第二天作品朗讀的活動。由一位捷克作家搭配一位來自波蘭、奧地利或南斯拉夫等國邀請來的作家,每篇作品都以邀請國作家的語二言和地主國的捷文各念一次,在台下一百多對灼熱眼神的注視下,這些平日習慣和自己溝通的寫作人都不太自在。
來布拉格原本就有一部分動機是衝著卡夫卡來的,日前已去過他在黃金巷二十二號的故居。但閱讀卡夫卡只能遙祭文學,巧遇當地為期一週的作家節才讓我真正見識到當地的藝文風氣。
參加完第二天的活動後意猶未盡,又加入第三天的活動;這天是由一位美國作家在一家美國書店和大家面對面。坐了半小時地鐵、走了二十分鐘,才在一個巷弄中找到這個貌不驚人但內涵豐富的書店。不到五坪大的書店擠滿了人,聽口音大半是美國人,其他國家的人也都操著外國口音用英語交換當地的生活訊息。不流血革命後就脫離共產主義的布拉格有「小巴黎」之稱,這兒本來就是音樂和文學的溫床,再加上低廉的生活費用,吸引了不少正在為成功而努力的文藝人士。人文薈萃,很有當年巴黎的文藝氣息。
看看時間,作家的演講還有一刻鐘才開場,於是在角落坐下,翻閱開架式的書,發現這裡有不少二手書。一九九六年的捷克是紫色絲絨革命的第七個年頭,一切物資還是很缺乏,包括外文書籍,可以想見這裡英文新書炙手可熱的程度;離開的人把手上的書便宜賣出或是捐出,讓後來的人有些精神食糧也是一大善事。翻著這些舊書,腦子裡不斷浮現各種猜測:書主可能是什麼樣的人?他們為何而來,又在什麼狀況下離去?布拉格有什麼魅力,讓他們來之後並且留下?
若不是巧遇「作家節」,我哪裡會一個人跑到布拉格郊區,見識到別具一格的美國書店,看到外國遊子像戀著母親一樣在書店找尋精神食糧;也不會在小劇場的作家朗誦會上感受到東歐文人聚會的熱度。這兩次與會讓我得以浸淫在布拉格的藝文氣息裡,聆聽到布拉格的文學進行曲,而不再只是藉著印有卡夫卡照片的衣衫來膜拜這個藝文之都。
遇見百分百的倫敦
如果,遊巴黎時到沙特和波娃以前常去的「雙叟咖啡館」,遊倫敦時參加福爾摩斯徒步之旅都不能滿足你對當地文藝氣息的渴望,何不去聽一場作家演講,置身其中,體驗曾經孕育偉大文學作品的魅力。
在布拉格巧遇作家節,在倫敦則處心積慮地去見識了幾位作家的現場魅力。第一次在倫敦和作家面對面的感覺,至今難忘。
倫敦本來就陰森森的,加上那天下著小雨,整個氣氛像極了福爾摩斯探案的背景。撐起傘、懷著期盼的心情,不是去探案,而是赴一場和作家面對面的約會。倫敦活動指南《Time out》指出,這位女作家寫了幾本女偵探小說,有小小的名氣。我倒不是衝著名氣,而是想看看在這個文藝氣息濃郁的城市裡的作家是怎麼說的。
坐了將近半小時地鐵,在最後一站下車,下車後又走了二十分鐘,總算找到這個窩在巷道間的公共圖書館。早到了二十分鐘,可容納二、三十人的會場只坐了兩位女士。不知是雨太大,還是女作家名氣不夠大;或是倫敦人只喜歡看書,不喜歡論書。女作家出現了,她沒有穿著風衣、掛著拐杖;是位慧黠的中年女性。人不多,看得出她有些失望,希望我這個意外的聽眾可以加一點份數。她侃侃而談,館長一看人不多就自動留下來捧人場。館長大概看過她的書,中間和末了都可以和她對談。我看沒人發問,雖然沒看過她的書,但至少看過偵探小說,於是提出一個技術問題請教她:「英國出了不少著名男偵探小說,你如何形塑筆下的女偵探,讓她不只是個換上裙子的男偵探?」問題一出,馬上洩底:我沒看過她的小說。幸好她並不在意,想必她也不是第一回碰到這個問題了。
下雨、人少,都不減這的興致。我喜歡第一次的新鮮,這次是我第一次在倫敦聽作家演講,之後又去過幾次,但都沒有這次開心。比較扼腕的是在倫敦蝸居期間,錯過《鴻》的作者張戎的倫敦巡迴演講。在台北就錯過一次,不料到了她的居住地英國又錯過,只能說是沒緣吧。聽說《鴻》已被列為二十世紀最重要的十本書之一,沒能聽到她的演講更是懊惱。
二十世紀的行銷時代,作家也得像推銷員一樣四處巡迴演講,以增加曝光率、提升知名度;幾乎每個城市的主要書店和公立圖書館,也定期舉辦各種作家講座。為此,與作家面對面也就成了我旅行中的一項重頭戲。一方面可以藉機看看每個地方對這種促銷方式的反應有何不同;另外,既然沒機會看這些作者的書,聽聽演講也算是一種吸收精華見解的方式,兩者都是增加對旅遊地瞭解的途徑。
(本文稿酬轉贈台北市恩加貧困家庭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