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休二日已掀起台灣都會子民生活一種極富浪漫的念頭,即使在金融危機中,旅遊、美食、購物仍不斷挑逗著無止休的輕鬆慾望。然而,旅行所要壯遊的都會山川與人文美景,和我們的生活態度卻是背道而馳的。這既不是工程問題、也無關政策的正確性與否,而是我們的群性使然。所以,號稱民主政治的中產階級社會,卻有著豬圈般的公共空間。
民粹之盛行,從政治到商業都喜歡把人民叫到街頭。選舉的動員、十月慶典的牌樓大妝點,連紐約時代廣場那套倒數計時的跨年守歲,現在也從台灣頭守到台灣尾。除了百貨公司當街的花車遊賣之外,政治人物也隨著興頭將馬路一封,跑起政治慢跑;舞台一搭,假麥可傑克森就從市府衙門搖身一變而出,這些絕招讓公共空間頓時十八變,有人說這就是顛覆空間的施為,讓馬路不再只是馬路、市府不再只是市府。但市民有真的感受到馬路變舞場、市府變影藝中心的休閒幽情嗎?在週休二日後,檢視我們的公園綠地、度假場所,乃至名勝古蹟、博物館、文化中心等場所,為何浮上腦海的除了宜蘭冬山河、羅東運動公園等印象外,其他設施大多呈現負面記憶?
再仔細想一想,我們被顛覆的是空間,還是連生活品質都幾近被顛覆了?那些名山綠水,在工程的名義之下,呈現的是一種聊備一格、差強人意的狀態。於是,有許多人在幾次出遊的經驗之後,選擇待在家裡觀看有
線電視「打仗」,或者寧願舟車勞頓,到國外「轉戰」一番。
環境好,好休閒
也許我們可以舉出宜蘭最近所興起的「新建築運動」,來檢視我們在環境建構上的迷思。
對應這一波的休閒氣氛,宜蘭真的是洞燭機先。不論是宜蘭運動公園、冬山河親水公園或羅東運動公園,都是將機能與大型開放空間的關係,運用其地方特性與局度的設計巧意,維持高品質的使用狀態,讓自然與綠化的條件適度地包裝設計精巧的空間;這些讓外籍設計團隊產生長期在台工作的意願、讓國人領受到富啟示性的公共建築的案例,都是在民國八十年前後所播下的種子。
這種高標準的空間典範,雖然促使民眾對高品質環境理念產生認同,並推動了文化產業和活動,但房地產商對冬山河親水公園及羅東運動公園的反應仍是制式反應。也就是把原本都會型的一、二十層住宅大樓,蓋在方圓一、兩公里的地域裡,當地工務局技正林旺根形容「像是兩個由縣府精心製做的蛋糕,吸引一大堆蒼蠅。」
古時的蘇州庭園大多是中央大員在退休後移居到江南,將任內的資產用來營塑私庭,以藏私納友為主。如今,公共美景也被比擬為這些豪門私宅的前院後座。因此,公共庭園的公共性雖然不容懷疑,但由於公部門對都市開發稍有遲疑,末做整體考量,「點」的改造難掩「面」的落伍。
前幾年如火如荼的社區總體營造在重視鄉土的條件下,公部門與專業的一條鞭式漸有上下交融的個案出現。比如宜蘭縣的宜蘭厝活動、台北福林社區的社區環境改造活動、新港大興街改善工程等諸多案例,讓民眾漸次領略以人為主、建構與環境共生的綠色大地的價值,或是將空間層次掌握得宜等觀念,皆有效地將歷年來台灣地區以「工程」為名而進行了二、三十年的專業暴力略做調整。
空閒暴力破壞社區寧靜
但這種小規模、小尺度的空間改造所營塑的新建築運動。都還在於人與環境正確互動的架構下。因為社區總體營造喊了幾年後,在許多地區只是以「給錢做一些設施」為思考邏輯,並未真正喚起社區居民和社區環境正常與正確的對話。所以,一個社區內從社區公園到巷弄馬路上,常常可以看到公園成為曬被子的地方、或缺腳斷背椅子的堆置場,公園的樹木則遭砍斷或折損。為了占停車位,巷弄被住家已不堪使用的家具或要死不活的盆栽擋住去路,有的乾脆以一副「請勿停車」的鐵架,大剌剌地擺在家門前。
這是我們對待想占有不具己權空間的姿態。這樣的門戶觀哪稱得上中產階級社會的封號?因此,如果社區總體營造制度在台灣有意義的話,應該少談炫耀式的活動,而以社區為單位,在公共設施及有限綠地的條件下,有效地分配、經營從各戶自宅到公共領域的行車動線、垃圾收集、停車位、騎樓動線、機車停車位‥‥等要項,讓大馬路到小巷道所建構的土地混合使用,理出清晰的層次。
元宵節到了,觀光局的燈節與台北市政府的燈會又要在仁愛路的兩頭演出對手戲。用這種嘉年華式活動讓台北市更鮮艷、有趣是對的,但公共空間的內涵絕對是生活的表徵,而不是顯於外的乍現。應該重視的是,如何在都市空間中漸次演化出台灣少見的乾淨與豐富,步上真正的中產階級生活方式。並好好思考:週休二日,要體會的是都市的亂,還是郊區的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