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美國奧勒岡州賽倫城(salem)的一座商業大樓裡發生了一件怪事。接連三天,一百五十名左右的員工中有九十二人突然病倒。他們抱怨頭痛、昏眩、喉嚨乾燥、眼睛痛、口裡有怪味、翻胃、鼻子發燙及倦怠;其中還有少數人昏迷及痙攣。
生產力的損失
政府官員擔心大樓裡受到汙染,趕緊撤出所有員工。檢驗結果找不出明顯的原因,整棟大樓空氣流通情形很好,病倒的員工原來身體狀況部不錯。大樓不久便再度開放,員工也不曾再染上同樣的毛病。
這幾年之因類似有件頻頻發生,幾乎每天都有學校、家庭、醫院或辦公大樓傳出這種狀況,說這是全國性流行病也不為過。
從七○年代開始到現在,身體不適足由於居所或辦公大樓所引起的人數增加為二倍。但是至今醫學界對這種「建築物症候群」還沒有明確的定義。有些醫師把這個問題看成公共衛生所面臨的重大危機;有些醫師則認為這只是不滿的心理反應或是傳播媒體的渲染。
無論真象如何,「建築物症候群」對全美國的生產力確實是一大損失,因為每年員工為此請假,及調查工作的花費就高達幾十億美元。
其實,早在西元前第五世紀,希臘名醫希波格拉底(Hippocrates )
就已呼籲大家注意工作也可能是致病的原因。往後的醫師們也發現礦工、油漆匠或烘焙師傅等似乎都容易得怪病。
直到十九世紀未,由於工業革命的進展,職業病才逐漸被認為是嚴重的公眾問題。某些工業的高死亡率雖找不出原因,然而狄更斯作品中生動地描述當時工廠生活灰暗的一面,卻足以喚醒人們注意工業發達可能帶來的不良後果。
石棉傷害肺部
化學科技革命也引發了另一波職業病。兩千年來一百被做為燈心材料的石棉,用途擴大,成為成千上萬工人每天都會接觸到的物質。結果許多工人都患了「石棉沈積症」(asbestosis)。一九四七年英國的一項調查顯示,患了石棉沈積症的工人中,有一半死於肺癌。
此外,現代公路的開發,更使得許多工人經常接觸含有可能致癌物-
安息香比林(benzopyrene)的柏油;還有每年製造塑膠用的二千萬噸可能致癌物-乙烯氯化物。
隨著化學工業的發達,職業病專家們也開始將研究焦點轉移到化學物質可能引起的危害;他們的研究促成公共政策上的重大轉變。
二十世紀初期,美國國會通過一系列法規強制訂定安全標準,規定員工若因公受傷,雇主必須負責賠償。直到,一九七○年,終於通過「職
業安全與健康法案」,成立「國家職業安全與健康研究中心」及「職
業安全與健康總署」。
二十世紀接近尾聲,我們正處於又一波的經濟革命中,數百萬人由製造業的工廠轉而進入大樓裡,從事服務業或資訊處理等工作,也引發了新的職業與健康問題。
辦公大樓的隱憂
很少工作環境比今日現代化的辦公大樓看起來更安全、更舒適-密閉的窗子與舖了厚厚地毯的地板,將外界的喧囂摒擋在外。事實上,這些現代化的表象下卻隱藏著能夠致癌的各種汙染物質,如碳氫化合物、微生物、或含輻射性的氡氣......等。
自十八世紀以來,人們已發現流通的新鮮空氣對人體非常重要。當時的英國醫師意識到水手死亡與密不透風、過於擁擠的統艙有關。一八二四年時,英國的一名建築師率先提出室內空氣流通的最低標準。經過數十年的修正,到了一九四六年,美國的一個工程師學會(ASHRAE)建議將新鮮空氣流通量定為每分鐘十立方呎。但一九七三年,由於能源危機的打擊,這個學會降低標準,以便節省能源。
一九八一年發佈的新標準到目前仍是最好的準則。新法規建議;辦公室中若禁止吸菸,則每分鐘新鮮空氣流通量應為五立方呎;若容許吸菸,則每分鐘為二十立方呎;至於大禮堂,若禁止吸菸,則每分鐘為七立方呎,否則為三十五立方呎。可惜新標準昨沒有獲得應有的重視。
不新鮮的空氣
據瞭解,許多現代建築物中八○%的空氣只是原有空氣的再循環,而且同一棟建築物內不同地方新鮮空氣的含量往往不同。最近對加州沙加緬度市中心一棟現代化大樓的檢驗,發現新鮮空氣流通量由每分鐘三十九立方呎到零之間不等。
能源危機造成建築材料與設計的重大轉變。新的絕緣材料(如含甲醛、聚亞胺酯等的人造板),雖可能釋出含毒的氣體與殘渣,卻獲准普遍使用。而新的、有毒的化學封口材料也被用於防止冷、暖氣外洩。新建的辦公大樓儘量減少可開式的窗子,而改採機械控制的空調系統。但是如此一來,室內空氣反而比室外最髒的都市空氣還要汙濁兩倍到五倍。
在就業型態、建築設計與材料,及室內空氣流通量標準都面臨轉變之際,與建築物有關的健康問題突然增加了許多。從一九八○年中到一九八一年中,「國家職業安全與健康研究中心」受理的案件,與前三年相比,增加將近三倍。
被檢驗過的建築物中,很少發現過量的單一汙染物質,卻發現多種而微量的有毒物質(從玻璃纖維、石棉、一氧化碳、石碳酸、甲醇、甲苯,到二甲苯等)。雖然每一種汙染物質的單一含量可能只不過是安全標準的百分或千分之一,但把多種汙染物質混合,卻可能造成很大的危害。
四種類型
柏克萊加大勞倫斯實驗室的化學家推測;低濃度碳化氫聚集一起時可能造成傷害。尤其當八五%以上室內空氣是原有空氣的再循環時,情況可能更為惡化。
「建築物症候群」的症狀已分辨出的有四種類型,各與某種特定汙染物質有關,但總共卻只佔所有「建築物症候群」紀錄中的一半不到。
第一型是「過敏性肺炎」(allergic alveolitis),病原菌通常在空氣和溼度調節器內的滯水中滋生,因此又常被稱為「溼度調節器熱」(humidifier fever)。特徵是氣喘、乾咳,及類似流行性感冒引起的頭痛、發燒與肌肉酸痛等。
「國家職業安全與健康研究中心」最近檢驗華府一棟大樓時,發現冷
氣系統的排水盤中,每立方公尺有八萬三千個黴菌。這棟大樓花了五十幾萬美元來改善,問題卻依然存在。
誤以為感冒
由於這些症狀通常不很嚴重,因此常被誤以為感冒。
第二型就像一般性過敏症(如花粉熱或支氣管氣喘症等)。造成這種症狀的原因不完全是室內空氣,還因為自然環境中的蝨子、灰塵、花粉或黴菌等聚積室內而引起。例如;各式各樣的黴菌,可能經由室內盆栽的土壤滋生,在通風不良的室內繁衍。
第三型包括「肺炎」型態與「非肺炎」型態二種症狀。
一九七六年夏天,在費城一所旅館參加退伍軍人協會會議的人中,有二百二十一人突然罹患一種嚴重的肺炎,三十四人因而喪生。經過六個月的調查終於發現,這些病原菌是由旅館冷氣系統滋生,然後循環散播開來,通常會引起一連五、六天咳嗽、發燒及肺炎的症狀;雖然可以用抗生素治療,但死亡率仍然高達一五%~二○%。
大多找不出原因
自一九七六年以來,不少類似症狀,都被認為與蓮蓬頭、製冰器、水凝結器及屋頂冷卻塔等滯水的霧氣有關。前年紐約時報曼哈坦辦公大樓與匹茲堡的幾所醫院內,員工們所發生的呼吸系統疾病,便被認為與此有關。
另一種「非肺炎」類型的症狀又稱為「龐提亞克熱」(Pontiac Fever)一九六八年,密西根州龐提亞克的一所衛生機構中,有一百四十四名員工受到感染。症狀比「肺炎」型態緩和,比較像流行性感冒,似乎更接近「溼度調節器熱」。
第四型的症狀是出疹、發癢及眼睛刺痛,這是因空氣中玻璃纖維絕緣材料等合成物質微粒的刺激而引起的。
最近奧勒岡川波特蘭市一家銀行的員工抱怨眼睛刺痛,檢查後發現眼角膜嚴重磨損,因為玻璃纖維絕
緣微粒從破裂的通風管縫隙中洩出,百接吹進辦公室。
上述這四種類型都比較容易診斷及消除。但絕大部份的案例,都是黏液薄膜受刺激(如打噴嚷、頭痛、眼睛、鼻子和喉嚨酸痛等症狀),無法找出原因。這些症狀往往隨著工作時數增加而加重,一旦離開辦公室症狀就消褪。但由於這些症狀與花粉熱及普通感冒類似,因此往往不被當成一回事。
建築物導致病症
建築物如何導致疾病與其嚴重性,至今仍是解不開的謎團。一九八○
年,美國國家科學研究院普指派一個委員會深入調查室內汙染物質,研究結果認為辦公室內空氣品質不好,往往是由於員工(尤其是抽菸),而不是由建築物本身所引起。
但是,負責調查「有問題」建築物的「國家職業與安全研究中心」的調查卻很少說香菸是罪魁禍首。該研究中心到一九八五年底為止,處理過的三百五十六件個案中,只有很少部份與香菸有關;一九%與室內其他汙染物質有關;一一%與室外汙染原有關,其餘絕大多數追溯不出任何特定的原因。
最近幾十年來,室內空氣品質每下愈況,可說與人們致力於節省能源有關。但如果全部歸咎於節約能源的措施的話,也不盡合理。
集體心理反應
也有人懷疑「建築物症候群」只是心理反應的現象。員工集體心理反應症狀並非前所未聞,往往發生於工作重複單調、管理嚴厲壓抑、員工彼此隔絕,及環境擁擠的狀況之下。典型的現象是;員工突然生病,感覺昏眩、噁心、或過度疲勞,卻找不出病因,建築物內也沒發現汙染物質。發生於賽倫城商業大樓的惜況,便可能是這種心理反應所引起,因為當時許多員工們正處於電腦化的重大轉變壓力下。
絕大多數案件找不出與建築物有關的病因,當然也有可能是某些有毒物質迄今尚未被發現。
然而,無論如何,這些年來「建築物症候群」數量驟升,至少反應出人們對環境品質意識的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