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為了骨氣,我早在十年前在山上就放棄了,」台灣第一位黑熊博士黃美秀說。
今年正值不惑之年的她,大四曾到屏東墾丁野放台灣黑熊,沒想到自己繞了個大圈,還是落在黑熊的手掌心裡,後來更成為原住民口中的「黑熊媽媽」。
投入研究黑熊超過十年的屏東科大野生動物保育研究所的副教授黃美秀,個兒高、手長腳長、留著短髮、說話聲音粗獷且直接,一眼就看出她天生適合在野外大自然的樣子。
棄教職,靠150萬獎學金出國
「從小我就愛跑野地、下水捉蝸牛、上樹採龍眼,這養成日後愛跑野外、做研究的習性,」曾住在嘉義水上農村的她說。五年九班的黃美秀回憶小時候,下了課最重要的事是提著尼龍袋到田裡找蝸牛,或是爬上樹摘龍眼,「因為家裡務農沒錢,我就靠賣蝸牛及龍眼,貼補家用。」
沒想到愛四處亂跑,也愛玩小動物的她,日後卻真的走上了研究野生動物的不歸路。只是,黃美秀的黑熊之路並不如想像中的順暢,吃苦當吃補的她,談起至今選擇這條路,說著說著眼淚就盈眶了。
師大生物系畢業後的黃美秀,選了好山好水的台東當國中老師。
但是很快就受不了一成不變的教學工作,不顧家人的反對,放棄人人稱羨的教職,在沒有任何經濟援助下決定前往美國讀博士。
「你要辭職,那你在美國如果發生什麼事,自己負責!」父親得知她要辭掉教職,出國讀書,竟沒有任何祝福,反撂下這句話,讓她有些難過。
但不服輸,堅持靠自己打拚的黃美秀,在取得第一筆台幣150萬元獎學金後就出國去了。「我就是賭一口氣,不相信自己做不到,」黃美秀說。
在選擇指導教授時,黃美秀也展現不畏懼的態度。當時有兩位教授可選擇,一位研究貓科類的老師,個性溫和、為人親切,很受學生歡迎;另一位則是研究大型熊類的老師,治學嚴謹、做事明快,美國學生都避而遠之。
下苦功,研究黑熊學真本領
經過幾次接觸後,黃美秀決定挑硬柿子吃,「因為我要學真功夫,不想放牛吃草,」她說。這可讓她吃足了苦頭,孤單地跑回台灣,待在海拔3952公尺高的玉山上守著黑熊,「心事無人知」她說。
從1997年開始,黃美秀跟著嚮導及助手,各自扛著20公斤~30公斤重的器材及用品,再走個三天的路程,待在山上的破舊工寮做研究,這種辛苦的滋味可不是一般人能體會的。
一次在山上,牙忽然痛了起來,想說忍一忍,收集到資料後再下山看牙醫。沒想到痛得無法進食,也睡不著。丟下手邊工作快步下山就醫,走了三天後到平地醫院就診,結果牙齒已痛到神經。做好簡易治療後,黃美秀趕緊上山,再花三天時間回到工寮,繼續做研究。
「最常遇到的挫折就是等不到黑熊,找不到牠們的蹤跡,」黃美秀說,玉山這麼大,黑熊不知在那裡,要等多久也不知道。
不過,黃美秀沒有被擊倒,「如果你連這問題都撐不過去的話,你還要去哪裡混?」她最常自己告訴自己,靠這句話給自己鼓勵打氣。
她笑說,講老實話,選擇黑熊真的是找罪受,你可以選簡單的老鼠,捉個上千隻,一年四季觀察牠們的繁殖周期,這都是很容易的事。但她卻選擇黑熊,一年到頭只冒出個幾隻,卻要累積資料、觀察牠們的習性,更別說瞭解牠們的繁殖,簡直比登天還難。
不退縮,再累也要保護黑熊
在山上受黑熊的氣也就罷了,沒想到下了山,黃美秀遇到的阻力更大。
剛開始追蹤到黑熊時內心很高興,後來卻和一位參與此計畫的同事發生意見相左情形。
「同事不認同我的做法,甚至質疑我的決定,讓我心受煎熬」黃美秀說,最後兩人關係搞砸,常在山上吵了起來,回到平地後仍未解決,還要向主管單位解釋、說明。沒想到最終與她發生溝通問題的是人,而不是難捉摸的黑熊。
經過三年的天人交戰,黃美秀終於完成黑熊資料的蒐集,並獲得出版業者的經費支持,讓她再獲一筆錢,回到美國完成博士論文,並取得黑熊博士學位。
回想這一路上走來,不服輸的精神與骨氣陪伴著黃美秀,從台灣的玉山到美國明尼蘇達,再從黑熊到人類的相處。若非她的堅持,黃美秀自認自己應該撐不到現在,早就選擇放棄了。
如今她的工作還未結束,保育黑熊的使命感更催促著她繼續走下去。因為台灣黑熊已不多,再不救就來不及了。
她說了個笑話,黑熊其實是「熊愛台灣」(台語:最愛台灣)的動物,如果我們自己都不愛熊,如何做到「熊愛台灣呢!」
看著桌上的黑熊照片,黃美秀眼中泛著一絲絲的思念,其實她心裡還是掛念著山上黑熊。忍不住說,「行政事務過多常讓我上不了山,我會受不了。」自認是一隻野生動物的黃美秀,不改其開朗性格地說「寧要黑熊、不要工作」,這就是黃美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