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君兒的一雙手粗礪而質硬,那是一雙生活過的手。
我們在山路蜿蜒爬行,如果時間恩許,真希望迷失在這一片由野百合與嫩黃石板菜所鋪陳的山谷中。
來到龍君兒的家,看到她如何待客,午餐的冷盤就端出四大道,鮭魚墨魚捲、冷燴鮮菇等,上菜的過程繁複,食物被精裹在層疊的超大型方盤、圓盤中,令人聯想深宮美人著裝面客。
龍君兒上菜如芭比的盛宴,食物已具有淨化靈魂的況味;這位女主人對食物詮釋又如茱麗葉‧畢諾許在電影「濃情巧克力」的愛憎分明。
「食物是我如今的創作主題。」龍君兒的臉龐是嚴肅的表情。在食材與食材之間,她不斷摸索實驗,務必讓一道菜的相異食材的原味發揮到極致,但是彼此之間確有加乘的綜效出現。「每一道菜,我如果沒有自己做過五百遍,我是不會端出來待客的。」
在這兒,吃飯不能急。到下午四點,最後的巧克力蛋糕上桌,她淺嚐一口說:「太甜了!」並即刻吩咐外場撤下,改上提拉米蘇。
龍君兒說,不要小看這家廚房,從出菜到甜點、咖啡,「其中的呼應、節奏以及關連性都是具有結構的。」每天營業結束,十三個人的工作團隊,從廚師到前場還在龍君兒的帶領下進行檢討以及展開不同主題的讀書會。
而龍君兒自己每天吃什麼呢?「我吃得很少、很簡單,常常是下一碗麵、拌一點精粹的橄欖油或一點雞湯,就可以吃了。」
原來,繁複僅有如屋外引蝶的鳳仙,漫山遍野卻不入家門。談話間,山色從青翠沈靜忽然轉暗,即刻是雷霆與暴雨,狂風海浪包裹著龍君兒口中的「咆哮山莊」。
屋內,龍君兒的音調忽然高亢了,她談到當初和丈夫吉米、女兒貓靈來這片曠野造「龍君兒的家」,除了勞役,也不知下一頓飯在哪裡?「我們每月賺不到1萬元,連芒草生長的速度都比賺錢速度快。」
如今,優雅的台北人在這兒享受清風明月,卻不知食物的背後結構是龍君兒向命運抗鬥的歷程。
隨著天色暗下,龍君兒的臉龐卻因為掩不住的笑意蕩漾而亮了起來。這一刻,龍君兒的那雙手就特別明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