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8日下午6點30，史上在位最久的女性君主--英國女王伊莉莎白二世，結束了她自1952年起，長達70年的女王生涯，也為她近一世紀的璀璨旅程畫下句點。
連日來，遠從世界各地上百萬的悼念者，不畏寒風地在西敏廳外頭足足等了2、30個小時，而大笨鐘的鐘聲以及肅穆的告別樂聲飄飄盪盪，穿越人潮也穿越時空，人們除了追憶這位自持、自制的一代女皇即將遠去的風範外，對英國人來說，更多是戀戀不捨這個日不落國的昔日光輝。
畢竟，誠如紐約時報所引用的蘇格蘭先驅報頭題：「查爾斯是會是英國的救世主，還是蘇格蘭的末代國王？」「君主立憲制會和女王一起消失嗎？」都尖銳地戳破英國人民對這個曾是全球最大帝國無法說出口的失落與擔憂。
事實上，96歲的伊莉莎白老早心知肚明，盛世王朝的餘光與她的風燭殘年一樣，很可能被瞬間吹熄。於是恰逢歷史的交匯時，她奮力地想穩住帝國最後的榮光。
否則在辭世前的兩天，她不會刻意選在蘇格蘭的行宮巴摩拉城堡，用插滿針管而瘀青發黑的手臂，簽署了前首相強生的離職，以及任命了新首相特拉斯。她以蘇格蘭為生命的最後一站，為的是想用最後氣力，告訴屢屢想脫英的蘇格蘭人：「女王，甚至英國，與你們同在！」
但時代的浪潮殘忍就在於，像一記掙脫不了的巨流，狠狠覆蓋住所有想逆流而上的泳者。當伊莉莎白的父親喬治六世繼位時，變成第一順位接班人的她，旋即展開一個看似光鮮卻折磨人心的長期任務。
當時隨著二戰爆發，龐大的軍費如烏雲般，正一一暗化日不落國普照全球的亮度。
因為英國在二戰傾全力頂住了德軍，卻也從世界最大的債權國變成債務國，慶典一結束，假象旋即被拆穿，海外駐軍付不出薪水，全國糧食短缺，在沒有勝利者的喜悅下，英國曾求助於美國，但懷著超越甚至殲滅大英帝國的杜魯門，卻以嚴苛的條件假意支援，使得1947年英國正式破產。
而當年伊莉莎白嫁給了菲利浦親王，沒有南瓜馬車的夢幻，有的只是一個個撤下了英國米字旗的殖民地，在日不落國氣數將盡之際，伊莉莎白登基，她以自身的風範，讓獨立後的子國仍願視英國為宗主國，組成了大英國協。
但努力撐了70年的伊莉莎白，再怎麼強大也抵擋不了大勢的沖刷。尤其在她辭世後，本就搖搖欲墜的帝國根基，更捱不住海嘯的突襲。
除了蠢蠢欲動的蘇格蘭，還有牙買加、澳洲、安地卡及巴布達的跳船潮，大國隕落的證據更包括英鎊跌至近40年來的新低，以及國債飆至新高，甚至連在女王辭世前的15天，曾被邱吉爾輕蔑為「像兔子般地繁衍，無力自成一國」的印度，都正式超越了英國，成為全球第五大經濟體。
曾獲83屆奧斯卡提名為最佳動畫長片的法國電影《魔術師》，講述一個被時代淘汰的過氣魔術師，總以老戲法行走江湖，但他禮帽揪兔、袖中抽牌、空杯生酒的套路，顯然敵不過當時崛起，聲嘶力竭的搖滾樂，於是他周遊列國，行遍城市鄉野、路過千家萬戶試圖覓回曾有的掌聲。
然而魔術師見證的只是更多傳統雜技者的潦倒，直到他遇到了女孩，他所施展的魔術讓女孩誤以為幻想都得以美夢成真與橫空出世。因此，為了滿足女孩天真的物慾，他兼差、打工、掙錢，再以障眼法，延續女孩予取予取的浪漫。
但畢竟魔術不是魔法，無法逆轉現實的考驗、典範的轉移，當魔術師氣力耗盡時，才發現，造夢的人與追夢的人，都在拼命延緩幻想被捅破的時間。一但當權者無力編織柏拉圖，追隨者就被迫從天堂重回塵土，面對現實。
霸權終將瓦解，「典範轉移」開創新局
然而，同樣的句式，往往以換個名詞的模組，重複播放。以二戰之後，取代英國而成為世界霸權的美國為例，也正面臨貿易逆差、中國崛起、國力衰退的危機，於是美國也奮力施展魔術，聯合國際盟友制衡中、俄，設下種種誘因與障礙，讓製造返美。
這一樁樁看以段位極高的手段，讓美國燃起了東山再起的想望，但誠如電影中的魔術師，任憑川普也好、拜登也罷，再怎麼使出花俏的戲法，始終抵擋不住基礎建設落後、勞力短缺、工人傭懶、人才流離、社會脫軌的現實問題根本問題。
同樣的，即將在10月16日舉行20大的中國，即便端出許多內外宣的障眼魔術，仍得面臨經濟趨緩、國際孤立、科技圍堵、晶片落後、失業攀高的現實體質問題，崛起40年的世界工廠，能否捱得住典範的轉移，亟待觀察。
如果說大國隕落是國族或企業最無奈的詛咒，那典範轉移，便是當今強者最無情的磨練。
本期《遠見》封面故事〈元宇宙，戰或逃？〉講述的則是當數位時代的典範，由Web2.0，轉移到以NFT、元宇宙的為基底的3.0時代，在去中心化的主流價值下，一如FB、Google，以及各個依附而生的軟硬體大企業，將難逃霸權瓦解的一天。而生態重組後，誰被淘汰、誰又崛起？
其實，沒人會否定英女王、川普、拜登甚或習近平為延續國族榮光的所盡的每一分心力，只是當典範轉移時，能讓霸權不墜的並非打壓異己、依循舊招的困獸之鬥，而是能觀瞻未來、順勢而為、借力使力的新局開創。
